走了几步后，他回头看了一眼依旧站在原地的女人。

她身形消瘦，形单影只，看起来很可怜的样子。

陆斐这才惊觉，他答应过她不会再为了宁染忽略她的。

可是他好像都没做到过。

他下了决心，这次之后，他回去一定会好好补偿楚烟。

他们走后，楚烟坐回原位，服务员送来双层蛋糕。

“小姐，生日快乐，这是陆先生为您准备的生日蛋糕。”

服务员四处看了看，发现陆斐已经不见了，只剩楚烟孤零零地坐在这里。

“放下吧，谢谢。”

服务员替她点了蜡烛，送了她一个小娃娃做礼物。

楚烟闭眼，许了个愿望。

她希望，她的宝宝可以早日投胎，去一个爸爸妈妈很相爱的人家，幸福地过一辈子。

许完愿后，她吃了一口蛋糕。

明明很甜，却觉得很苦。

吃完蛋糕没多久，律师打来电话，跟她说离婚协议书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过去签字。

她去了一趟律所，看了一眼协议书，没问题便签了字。

“陆太太，你和陆先生连孩子都有了，而且所有人都知道你很爱他，怎么突然要离婚了？”

律师看着楚烟，还是将心中的困惑问出了口。

“叫我楚小姐吧，我和陆斐，没关系了。”

楚烟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还有，徐律师，麻烦你明天亲自将这份离婚协议书交给陆先生，他签完字后，你再通知我，到时候我会给你地址，让你把协议书邮寄给我。”

“楚小姐，陆先生知道你要跟她离婚的事情吗？如果他不同意离婚怎么办？”

“呵呵。”

楚烟笑了起来，“应该不会的，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跟我离婚，又怎么会不同意？如果真的不同意，我多签几份，到时候你都拿给他。”

“明白了楚小姐，我一定会办妥。”

“谢谢。”

交代完一切后，楚烟回了家。

家里空荡荡的，陆斐还没有回来。

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佣人见她收拾行李，有些好奇。

“太太，怎么突然收拾起行李来了？”

“我要出去几天。”

楚烟没有过多的解释，她已经买了去马尔代夫的机票。

她要去看大海，陆斐没有实现的誓言，她自己实现。

“先生知道吗？”

“他不用知道。”

楚烟收拾好行李后，又将之前的产检记录，B超图，流产的病历本全部放进了一个小盒子里。

这算是她留给陆斐的，最后一份礼物。

她其实挺想看看陆斐见到这些东西时候的反应，后悔？内疚？伤心？还是绝望？

不过又有什么用呢？孩子都已经没了。

她拿起盒子，递给佣人。

“这个盒子，明天早上交给陆先生。”

佣人伸手接过，不解地问：“太太，您怎么不等先生回来，亲手交给他呢？”

“我走了。”

楚烟只是笑笑，为什么呢？因为她已经不想再看见陆斐了。

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他。

她坐上了前往马尔代夫的飞机，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楚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悦。

原来，离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一件这么开心的事情。




“怎么不在那边睡一会？”

“那里毕竟不是我的家。”

陆斐脱下外套，自然而然地递给楚烟：“而且我说了，今天是你的生日，我该陪你回来过的。”

楚烟接过外套，上面有浓烈的香水味，刺鼻。

她随手放在了沙发上，不动声色地跟陆斐拉开了距离。

“对了，你说哪天产检来着？”

陆斐走过来，大手落在楚烟的腹部。

“宝宝，想不想爸爸呀，下次爸爸陪妈妈一起去产检，就能看见你啦，期不期待？”

看着陆斐开心的模样，楚烟的心底却凉意一片。

孩子？他们的孩子已经被他亲手杀死了，哪里还会期待着跟陆斐见面？

“下周一，你会有空吗？”

“会，这一次一定会。”

陆斐起身，从后面抱住了楚烟。

“对不起，小烟，我承认这段时间忽略了你。但是实在是因为你太善妒，我跟小染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们只是朋友而已。况且，昨天你在我朋友面前对我发火，也没有给我面子不是吗？”

楚烟的背僵直着，没有说话。

他已经结婚三年了，却当着所有人的面跟宁染求婚，给她面子了吗？

陆斐见状，继续哄她。

“这样吧，今天你生日，你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好不好？”

楚烟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因为家住北方，她从没有看过大海。

陆斐曾经许诺过，会带她去马尔代夫看海。

好多年了，这个愿望也没有成真。

“我想去马尔代夫，你答应过我，带我去看海。”

陆斐蹙眉，“太远了，一来一回要很久，就去附近的城市看吧，我订个民宿，下周一就可以赶回来。”

“我开玩笑的。”

楚烟笑笑，她试探他罢了，果然，他还是舍不得宁染。

为了给楚烟庆祝生日，陆斐定了个餐厅。

楚烟本不想去，想到这顿饭后，再也不会见了，便答应了。

到达餐厅后，陆斐贴心地拿出菜单，让楚烟先点菜。

“想吃什么，随便点。”

他表现得很贴心，可没等楚烟想好要吃什么，陆斐已经报出了一道道菜名。

“来个香草羊排，法式蜗牛，还有鹅肝。哦对，再来一瓶红酒。”

楚烟皱了皱眉，这三道菜，没有一道是她爱吃的。

印象中，陆斐也从来都不吃羊肉。

没等她开口询问，宁染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面前。

她拉开一旁的椅子，飞快地坐下后，摘下了口罩。

“哎呀，楚烟姐，生日快乐！我在附近拍戏，中午没吃饭，陆斐哥怕我饿着就叫我一起了，你不会介意吧？”

楚烟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服务员已经将菜端上了桌。

“哇，全都是我爱吃的菜，好饿，我先开动啦！”

宁染不由分说地拿起刀叉，开心地吃了起来。

陆斐宠溺地看着她：“当然都是你爱吃的菜了，特意给你点的，慢点吃。”

“谢谢陆斐哥，你对我真好！爱你！”

她冲陆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对，连忙扭头跟楚烟解释： “抱歉，楚烟姐，我跟粉丝说爱你说习惯了，一时口快，你不会介意吧？”




“孩子爸爸呢？我打电话来，让他照顾你。”

楚烟眨了眨眼睛，无力地说：“孩子没有爸爸。”

“不会吧。”医生翻了翻她的记录，“我看你结婚了，有丈夫的啊，但产检没见他来过。流产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都不来呢？”

楚烟这才发现，这么久以来，每次产假都是她自己来的。

三个月前她查出怀孕，陆斐起初也是很高兴的，说要来陪她做第一次B超。

可是当天，宁染回来了。

宁染回来后，陆斐的心几乎就不在她这里。

每次产假，他都借口说有事。

其实早就知道他和宁染见了好几次，只是她一直看在孩子的份上，没有说出来罢了。

现在孩子也没了，她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伤害自己了。

她要跟陆斐离婚。

追了他七年，她累了。

“家里人没来的话，要你自己去缴费了。”

医生给她开了住院单，她掀开被子，拖着虚弱的身体下了床。

没走几步，她就遇上了迎面走来的陆斐和宁染。

陆斐小心翼翼地扶着宁染，看见她，连忙将宁染护在身后。

“你居然跟到这里来了？小染的手已经受伤了，你还想怎么样？”

看着陆斐警惕的模样，楚烟只觉得心寒。

“陆斐哥，你别这么跟楚烟姐说话，她也不是故意的，想必是来给我道歉的吧。”

宁染整个人几乎靠在陆斐身上，“楚烟姐，我不怪你，没事的。”

“既然是来道歉的，那就去外面替小染买点吃的来，她手受伤了，要住院。”

楚烟瞥了一眼宁染的手，只是红了一小块罢了，这样都要住院？

那她呢？她连孩子都没有了，又该怎么办？

眼眶不自觉的红了，楚烟扯了扯嘴角，哽咽着说不出话。

见她不对劲，陆斐蹙眉，语气软了一些。

“你怎么了？只是让你跟小染道个歉，买点吃的，这也委屈你？”

“没有。”

楚烟勉强笑笑，“不委屈。”

委屈什么呢？孩子都没了，所有的委屈都不算什么了。

“好了，你回家等我，等小染的手恢复了，我就回去找你。”

这句话，好熟悉，她已经听了好多遍了，她真的不信了。

宁染刚回来的那天，她要去产检，他说有事，让她先去医院，晚点去找她。

可她在医院等了整整一天，他都没有来。

电视上播放着宁染回国的消息，而她在人群中，看见了拿着黄玫瑰的陆斐。

他的白月光回来了，所以他去接机了。

宁染回来的第三天，楚烟发了高烧，为了孩子却不能吃药，她一个人在家里硬生生熬过去的时候，陆斐却去了剧组，陪宁染拍戏。

她打电话给他，说自己难受，他也是说让她等，他很快回来。

可是一直到第二天下午，她烧退了，不难受了，他才回来。

好多次好多次，多到楚烟都要记不清了。

一次次的失望后，她跟陆斐吵了一架。

陆斐也答应她，不会再为了宁染，丢下楚烟。

她也说了，只给他五次机会。

这次，刚好是第五次。

“小染到现在还没吃饭，既然你不愿意去买，我陪她去，你先回去吧。”

陆斐开口，打断了楚烟的思绪。

“好。”

楚烟没有说多余的话，抬脚往前走。

看见她手中的单子，陆斐愣住，“你手里拿的什么？”




“她怎么会介意？她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陆斐起身，拿起一张纸巾，温柔地替宁染擦拭嘴角的汤汁。

“小馋猫，都多大了，吃饭还能吃成小花猫。”

一阵恶心涌上心头，楚烟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们一眼。

“我有些不舒服，我先走了。”

“怎么了？”

陆斐担忧地看着她，“是不是孩子又在闹了？小家伙，真的一点也不乖。”

在她以为他要送自己回家的时候，陆斐却说：“你觉得不舒服的话，就先回去，等小染吃完，我就回去找你。”

楚烟看着他，眼底闪过一抹自嘲。

始终在他心里，怀孕的她，都比不上饿着肚子的宁染。

突然，烟雾报警器响了，有人大喊：“着火了，快跑啊！”

楚烟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有一群人慌张地往外冲。

场面一团糟的时候，楚烟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她下意识地看向陆斐，却只见他将宁染打横抱起，飞快地朝外面跑去。

自始至终，他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幸好，只是有人吸烟，误触了报警器。

现场并未发生大火，很快，所有人都回来继续用餐。

也包括陆斐和宁染。

“陆斐哥，刚才真的是吓死我了，还好有你在。”

宁染在陆斐的搀扶下回来，整个人几乎黏在陆斐身上。

她撒完娇，陆斐伸手，摸了摸她的长发，温柔地说：“你忘了，小丫头，我说过，会永远保护你的。”

像是喝了一口凉水，从咽喉一直凉到胃。

楚烟看着陆斐，只觉得失望至极。

她想到三年前，宁染出国的那天，陆斐带她们去爬山。

宁染说有话要跟楚烟说，却故意跟楚烟发生矛盾，然后自导自演了一场摔跤戏码。

陆斐来时，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楚烟就是一顿骂。

后来下山时，遇到了来抢包的猴子。

楚烟被猴子拦住去路的时候，陆斐也是把宁染紧紧护在怀里，生怕她受到惊吓。

这一刻，她终于恍然大悟。

这么多年了，陆斐从来都没有爱过自己。

在他心中，永远都是他的白月光宁染更重要。

“哎呀，楚烟姐，我把你给忘了。”

宁染回来，看见楚烟时，故意捂住双唇，一脸惊讶。

“你没事吧？怎么不跑呢？”

陆斐这个时候也才想起来，楚烟也在这里。

他刚才护着宁染离开，完全忘了楚烟的存在。

脸上闪过一抹愧疚，他连忙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诚恳解释：“小烟，抱歉，我刚才没想太多，只是因为小染是明星，她绝对不能受伤——”

“我知道。”

楚烟打断他，类似的话她听得够多了，不需要他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小烟，你不会怪我吧？”

楚烟抽出自己的手，看着他笑了笑。

“不会。”

“小烟，你真好！”

陆斐怔了怔，若是以前，她一定会吵闹几句的。

今天居然没什么反应，还说不怪自己。

“你放心，我发誓，以后都不会再忽略你了。”

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楚烟垂下眼帘。

原来誓言这个东西，也会是假的。

“咳咳——”

宁染忽然咳嗽起来，陆斐连忙松开了楚烟，转头看向宁染，“怎么了小染？哪里不舒服？”

“可能刚才吃了点羊肉，喉咙不舒服。我好难受啊，陆斐哥。”

“小烟。”

陆斐扭头，满眼担忧：“小染不舒服，我先送她回去了。”

“好。”

楚烟点点头，“你去吧。”

“乖。”

陆斐亲了她额头一下后，扶着宁染转身离开。




陆斐的房产有很多，可有她名字的，却只有一个。

那个房子就在隔壁小区，是陆家里人知道她怀孕后，送她的。

她快和陆斐离婚了，这几天想清静一些。

不管宁染，还是陆斐，她都眼不见为净。

于是她提议：“隔壁小区不是有个房子吗？不如让宁小姐住过去吧，方便。”

“那是你的房子。”

陆斐蹙眉，心想楚烟怎么会这么大方。

“宁小姐有需要，就给她住吧。”

她抬脚，准备上楼。

陆斐叫住她：“不喝粥吗？”

“不喝。”

她讨厌海鲜，最讨厌海鲜粥。

楚烟再下楼的时候，客厅已经没了宁染和陆斐的身影，只剩下佣人在收拾桌子。

“太太，先生跟宁小姐去隔壁小区了。”

“嗯。”

佣人说完，楚烟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紧接着，陆斐的电话打过来。

“我今晚不回去了，小染怕黑，我会在这里陪她。”

“好。”

陆斐没想到她会这么懂事，语气中有些愧疚。

“对不起，小烟，小染她还小，一直都是小孩子脾气，怕黑又怕鬼，我不能不留在这里陪她。明天你生日，我明天回来陪你好不好？”

“嗯。”

楚烟什么都没说，应了一声后便将电话挂断。

她环顾四周，看了一眼这个房子。

墙上挂了很多关于孩子的图画，为了让她怀孕，陆斐的妈妈过来贴了很多小孩子的照片。

还拿来许多的中药给她喝，她不是易孕体质，的确喝了很久的中药，才怀上孩子。

现在孩子没了，她也准备跟陆斐离婚了，那这些画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起身，爬到高处，将墙上的画一张张撕下来。

佣人吓了一跳：“太太，您爬这么高做什么？担心肚子里的孩子。”

“没事。”

她把画全部撕了下来，塞进了垃圾袋里，吩咐佣人拿去扔掉。

紧接着，她打了个电话给律师，约他明天来一趟。

律师根据她的要求，拟定了一份合同。

“楚小姐，你确定什么都不要是吧？”

“是的，什么都不要。”

她不想跟陆斐纠缠，房子车子财产，她全都不要。

她不是没钱，只是陆斐的钱，她不需要。

“好，那您看看，没问题我就拿去打印了。”

“麻烦你，打印完喊我去律所签字，对了，请您暂时不要把离婚的事情告诉陆斐。”

“行吧，陆太太，我先走了。”

律师想问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问。

推门离开时，陆斐回来了。

这个律师一直替他们公司处理一些事务，今天在家看见他，陆斐有些困惑。

“许律师，你怎么会来我家？”

“哦，陆太太叫我过来一趟，我就来了。”

说完，他飞快地离开。

“你找律师过来干什么？”

“没什么。”

楚烟看了他一眼，神色疲惫，眼眶下面还有黑眼圈。

看得出来，他一个晚上没睡。

她随口问：“昨晚没睡好吗？”

“哦，那个小丫头，非要我陪她看恐怖片，你不知道，她胆子小，不敢看还非要看。”

陆斐一边说一边笑：“看了一晚上，实在是有些累了。”

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提起宁染的时候，笑得有多开心。

这种笑容，楚烟已经很久都没有看见了。

上一次，应该还是知道她怀孕的那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