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开学前这段日子，他们父子俩每日从外面回来，我都拖着铁链，给他们端凉好的茶，热腾腾的饭。

王大山被我哄的喜笑颜开。

终于在儿子开学的前一个月，我重获自由。

王大山整日喝酒。

儿子以「开学前最后的放松时刻」为由，跟村霸的孩子鬼混。

邻居李婶拉着我窃窃私语。

「我看见厚慈跟李伟混一块了。」

我浑不在意「孩子考上了大学，该放松放松。」

李婶瞥瞥嘴，声音又低了两分。

「你整日被锁着，是不知道李伟，吃喝嫖赌偷样样全。再不管厚慈，你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大学生，可就要废了。」

我笑的宠溺，「厚慈是个好孩子，不会学坏。」

见我不为所动，李婶瞪我一眼走了。

晚饭，我给儿子夹肉「听说你和李伟一起玩？」

他把筷子重重拍到桌上「咋了？」

我没脾气似的笑。

「李婶说李伟不好，说你跟他走的近，早晚也变成小流氓。你再这么浑蛋下去，就算考上大学，以后和你瞎眼的爹一样，一辈子没出息。」

一句话，扯进来两个人。

「瞎眼，没出息」是王大山的忌讳。王大山骂「狗娘养的小婊子」当即带着儿子找李婶算账去了。

看着他们夺门而出的背影，我眼里露出阴狠。

等我吃饱饭，跑到李婶家时。

王大山和儿子，已经把李婶家能砸的都砸了。

儿子坐在李婶背上，目无尊长的拍着她的屁股。

「你还乱说不乱说了？」

人群里发出哄笑「厚慈，她是你婶。」

儿子很狂妄。

「她跟村西头的张民，村东头的王鱼都相好，哪里值得我尊敬。」

「要不是我喊她一声婶，我也学古代治娼妇的法子，把她扒光了捆木头桩上，给她一个教训。」

李婶和别人相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就连她丈夫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被儿子在老少面前，撕开了遮羞布，李婶哭喊道。

「老天爷呀，我今天让这个小兔崽子羞辱了，我没法活了。」

儿子得意洋洋的笑，和王大山一起闹到半夜发够了脾气，才大摇大摆的离开。

没人想到，第二天，李婶真的上吊自杀了。

儿子听到消息，害怕的躲在屋里不敢出去。

七月，正热的天气，他蜷缩在被子里，捂出一身汗，嘴里不停的嘟囔。

「不是我逼死的，不是我逼死的......」

看他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的怂样，我对他的厌恶更深了。

「她是上吊，是自杀，和你没关系。」

他掀开被子，眼里闪过亮光。

「对，对。」

「是自杀，和我没关系。」

上山村位置偏僻，消息闭塞。

李婶的死，并没有掀起涟漪。

儿子胆子也大起来，又和平日一样，神气十足的去找李伟。

反倒是我拿着纸钱，去李婶坟前悼念。

人人都说「大山那一家子，也就买来的媳妇，是个有良心的。」

但没人看到，我在李婶的坟前，笑出泪来。

「李婶，当初我被卖来，你嗑着瓜子笑盈盈的给王大山出主意，说城里女人最在乎名节，只要把我睡了，以后没人要我，也就死心塌地的跟着王大山了。」

我顿了顿，平静的继续说。

「当天晚上，我就被王大山祸害了。」

纸钱烧的旺，就连我脸上的泪，都被烤干了。

「我生产时，你又说生了娃，女人的心，就再也飞不出去了。」

可我宁死不屈，不肯看孩子一眼。

「你带人摁住我，撕开我的衣服，让孩子喝奶，我把脸扭到一边哭，你在我胸前抓了一把，嫉妒的说，怪不得男人都喜欢城里女人，这胸都比我们的软。」

「但喂了奶的女人不值钱，要不了半年就耷拉下来，到时候就算你跑回城，也没人要了。」

火焰升的很高，就像李婶的魂在叫。

「前世，我逃跑时也是你拦着我，咱俩一起掉下的山崖。」

「这一世，你终于走到了我前头。」

释放完心中的恨意，我头也不回的离开，在村口遇到了儿子和李伟勾肩搭背的走。

我特意从兜里掏出零钱塞给儿子。

「你爹的就是你的，你尽情花，你考上大学，村里人送的礼钱还多着呢，都在你爹那存着呢。」

儿子喜笑颜开「娘，还是你最疼我。」

我微笑着看着他。

很晚，儿子才一身酒气的回来。

「再给我点钱。」

王大山平时最宝贝儿子，要什么给什么，但这会脸上也带着不悦。

「你最近除了要钱，还知道干什么！」

儿子扶着门框，喝的连脚都站不稳。

「我考上大学，村里人都给了礼钱，你可不能私吞。」

王大山怒瞪着眼。

「私吞？ 老子为了你的学费，整天撅着屁股干，累的连狗都不如，你还有脸说我私吞！」

儿子扯着脖子叫「那你把礼钱拿出来，咱俩对对账！」

王大山没忍住踹了他一脚，「小兔崽子，老子把你养出本事来了，敢跟老子叫！」

儿子怨毒的瞪了一眼王大山跑出去，嘴里念叨着。「你不给我，我也有法子弄到。」

第二天，我正午睡，听见外边传来悄悄的脚步声。




我被拐卖后生了一个儿子。

自他出生后我放弃逃跑，带他读书写字，教他处世为人，甚至心甘情愿地做一个普通农妇。

后来，他成了全村的第一个大学生

我以为他和村里的男人不一样。

直到那天他拐回来大学里一个女同学。

他像王大山对我一样，用铁链锁住了女同学的脚。

我在带着女同学逃跑的途中摔下山崖，尸体支离破碎。

......

再睁开眼，我发现重生到了儿子刚考上大学时。

「死女人，不做饭，让老子喝西北风呀。」

「啪」的一声，一颗带血的牙齿被打落。

我浑身颤栗起来。

这是前世，我被拐卖后的场景。

我竟然重生了！

可命运并没有眷顾我，被打落牙这个场景我记得清清楚楚，这是发生在儿子刚刚考上大学还没有开学时。

我害怕的看着五大三粗，瞎了一只眼的男人，眼泪不受控制的溢出。

他就是我的买主，王大山！

前世，我大一暑假在火车站，被人贩子拐卖到上山村给他当老婆。

我拼命反抗，被他吊着打了三天三夜，趁我昏迷把我毁了，生下了儿子。

我苟且偷生多年，终于在儿子升学宴这天找到机会逃跑，没想到却被我儿子亲自抓了回去。

「妈，别怄气了，我和爹还饿着呢。」

十八岁，刚考上大学的儿子，沉着脸怪我。

我看着这个我辛苦养育十几年，却葬送我一生的帮凶。

心里的母爱荡然无存，只想冲上去撕碎他。

前世自他出生后，我那颗坚如磐石，铁定要早点逃出去的心，被他融化。

我学着给他缝衣做饭，心甘情愿成为一个最普通的农妇。

为了教育好儿子，我一把抓他的功课。

告诉他要好好学习，将来做一个明事理的人。

千万不能像他爹一样犯法！

他很听话，一直乖顺懂事。

我想等他考上大学，有了光明的未来，我再逃跑，也算尽了母亲的责任。

可天生的坏种，无法被改变。

我趁着他的升学宴，没人注意，从小道逃跑。

未到天亮，儿子举着火把，领着村民大喊。

「一定是这条路，小时候，我妈常带着我往这条路上走。」

他高涨刺耳的声音，让我看到缩小版的王大山。

他用绑猪的绳子，捆住我的手脚。

我像犯人垂着头，他像骄傲的英雄昂首挺胸。

我失望的骂「考上大学，也是社会的败类，国家的蛀虫。」

他被我驳了面子，涨红着脸咬牙切齿。

「你是爹买回来的，就该伺候爹一辈子，逃跑就不行。」

「爹说了，女人生来就是要嫁给男人，给男人生娃的，我让你留下有什么错。」

围观的村民哄笑。

「就得生儿子，才能和爹亲。」

时隔十几年，儿子再次用铁链锁住我。

我对他心如死灰，不理不睬。

直到他大二那年，突然辍学回来，还领着一个很漂亮的女同学。

听说他在学校染上网络赌博，借了很多高利贷，被开除了。

女同学也是他伪装富二代骗回来的。

等女同学看到泥泞的山路，恶臭的猪圈，漏雨的房子，大吵大闹要回城。

他像王大山对我一样，用铁链锁住女同学的脚。

女同学哭喊着求饶「放我走。」

儿子面无波澜，「娘生下我后就收心了，等你生了娃，就会和我好好过日子。」

女同学不吃不喝，一门心思求死，和当初的我没有两样。

看到娇艳的玫瑰在我面前枯萎，我死寂的心再次跳动。

趁王大山喝醉，儿子外出赌博，我砸断铁链。

「阿姨带你逃出去！」

眼看就快逃出上山村，邻居发现了我们的踪迹。

我的一生已经毁了，不能再看着另一个有着灿烂人生的姑娘，也被他们毁了。

我拖住邻居大喊「一路往西走，就能逃出去！」

邻居呼喊帮手。

看着那朵明媚的玫瑰，我存了死心，拉着邻居齐齐摔下了山。

灵魂飘在上空，我看见儿子对着我碎裂的尸体骂。

「老东西，你把我婆娘搞没了，你死了也不得超生！」

有村民讨论我的身后事。

儿子抽着烟，厌恶道。

「一个买来的女人，不值当用棺材，用草席卷着埋田里就行。」

这次重来一回，我绝不能再为社会培养恶魔。

我这次像变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