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言情 其他类型 寿王府的大奸臣她娇滴滴谢琼韫谢允伯全局
寿王府的大奸臣她娇滴滴谢琼韫谢允伯全局 连载
继续阅读
作品简介 目录 章节试读

本书作者

懒橘

    男女主角分别是谢琼韫谢允伯的其他类型小说《寿王府的大奸臣她娇滴滴谢琼韫谢允伯全局》,由网络作家“懒橘”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大房丢了脸,二房却是喜气洋洋,春闱快到了,谢容斐又有几篇文章被柳祭酒夸赞。他在写文章之余,与几个交好的朋友约好了去参加文会,出门就遇见了自家大哥。如今边关无战事,谢容钰便挂了个巡城指挥使的职务。谢容斐对这个大哥惯来是瞧不上的,可又莫名地怵他,到底是征战过沙场的猛将,眼神就跟飞刀子一样。谢容斐叫了声兄长,谢容钰淡淡看了他一眼就策马走了,身后尘土飞扬。“怀瑾,世子爷可真是傲得很呐!”同行的一位公子摇扇道。“怀瑾马上就要中进士了,他心里不高兴呗!”“有什么不高兴的,有本事自己也考一个去啊。”谢氏族学名声大,小时他们在谢家族学一起读过书,这几个都是被谢容钰揍过的,自然不喜欢他。“行了,我们走我们的。”谢容斐转过身,眼底涌过一丝阴鸷。文国公世...

章节试读




大房丢了脸,二房却是喜气洋洋,春闱快到了,谢容斐又有几篇文章被柳祭酒夸赞。

他在写文章之余,与几个交好的朋友约好了去参加文会,出门就遇见了自家大哥。

如今边关无战事,谢容钰便挂了个巡城指挥使的职务。

谢容斐对这个大哥惯来是瞧不上的,可又莫名地怵他,到底是征战过沙场的猛将,眼神就跟飞刀子一样。

谢容斐叫了声兄长,谢容钰淡淡看了他一眼就策马走了,身后尘土飞扬。

“怀瑾,世子爷可真是傲得很呐!”同行的一位公子摇扇道。

“怀瑾马上就要中进士了,他心里不高兴呗!”

“有什么不高兴的,有本事自己也考一个去啊。”

谢氏族学名声大,小时他们在谢家族学一起读过书,这几个都是被谢容钰揍过的,自然不喜欢他。

“行了,我们走我们的。”

谢容斐转过身,眼底涌过一丝阴鸷。

文国公世子,他也配!

一行人骑着马,慢慢悠悠地在街上走过。

“阿澄小心。”

李少威拉过许澄宁,高大的马匹从许澄宁身后蹭过。

她转头去看,见几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哥骑在马上攀谈,神情倨傲,一副目无下尘的模样。

她没有天真到要跟人家讲道理,摸了摸头,耸耸肩:“走吧。”

会试的场所是礼部贡院,他们一大早跑了一趟去认路,现在三人肚子咕咕叫,找了家食肆点了几样小菜配饭吃。

正埋头吃着,不知从哪冒出一个小个子的男人,小眼睛滴溜溜的,尖嘴猴腮,一脸精光。

“几位小哥瞧着面生得很,可是刚到京城的?”

他看了两眼桌上的饭菜,一碟子炒得发黄的白菜帮子,一碟子蔫豆芽,一碟子烧豆腐块,卖相都不大好,于是嘿嘿地笑:“手头不太宽裕吧?”

“这里是食斋,请你离开。”

李少威最年长,主动出口赶人。

小个子男人却依然嬉皮笑脸,丝毫不在意他态度的冰冷,直接挨着陆昌坐下了。

“不要着急,听我说嘛。”

他龇牙笑道:“我是来做生意的,我这有个挣钱的好机会,你们就不想试试?”

陆昌家做生意,他还真有些兴趣,便问:“什么挣钱的机会?”

小个子男人翻了个茶碗给自己倒了碗茶。

“我呢,姓吴,人都叫我吴老三,是个荐官,现在在做的生意就是平安赌坊春闱档的‘金榜赌局’?怎样?听没听说过金榜赌局?”

许澄宁三人面面相觑,没有作声。

“这个啊,是科举年才会开的赌局,赌的就是同期举人在金榜上前五十的排名,你们看好哪个举人,就可以押他的名次。押中了,就能赢钱。”

这么一说,陆昌一拍脑门想起来了。

他听过金榜赌局的逸闻,这是近些年才开起来的赌局,据说规模很大,因为赔金极高,上到王孙公子,下到小老百姓,但凡有点闲钱都想赌一把。

“只要是这一科的举人,哪个都好,都可以押。若能押中状元,一赔十起步呐。”

“看在你们还什么都不清楚的份上,我不收钱给你们讲上一讲。”

吴老三从怀里掏出一本翻得卷边的册子,翻开一页给陆昌看。

“你看看,打红圈儿的,都是今年大热的人选,这里面有各府乡试前三,还有远近闻名的大才子。”

他指着其中一页:“这位是文国公府的二公子,京城三公子之首,谢瑧谢老先生嫡传的孙儿,去年正是乡试第二。”

“还有这位,是平襄侯府的梁四公子,也是京城三公子的一位,出身虽然不及谢二公子,才学却是没的说......”

“不过啊,他们虽好,但是买的人太多了,赔率越降越低。外地举人虽然名气稍小,才学却不定会输给世家子......”

“上一科啊,所有人都认定侍郎府的余公子能得状元,买他的人能绕京城十圈,只有一个人买了青州一个没什么名气的举人冯知易,结果,他中了!本金直接翻了十倍!不是一赔十,是一翻十!这么好的机会,你们就不想试一把?”

听着果真是个挣钱的好机会!

怪不得刚抵京那天,许澄宁就觉得京中的老百姓过于兴奋了。

本来谁考得好考得差与他们无甚挂碍,可要是跟挣钱有关,那关系可就大了去了。

风险虽大,可利钱太动人心了。

相中一个才学明显高于其他人的举子押头名,也不是没有赢钱的机会。

只是寄托于旁人终究不靠谱,还不如把希望放在自己身上。

许澄宁安安静静地盯着碗里的白饭,脑子里嗖嗖地盘算。

她身上还有四两银子,如果拿一两押自己状元,然后狠拼一把,到时她就有一千零二十四两银子,可以在长安府买个两进的宅子和一两间铺子,把阿娘姐姐弟弟妹妹都接过来,再开个私塾教教书,那样姐姐的嫁妆有了弟弟的束脩有了,以后还可以给阿娘养老......

“前五十一注赌金起步二两,前二十十两,前十名三十两,前五名五十两,探花八十两,榜眼一百两,状元一百五十两!”

先生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可助长赌博之风,这叫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姑息养奸知错犯错推波助澜拦腰截断......

她松开捏着荷包的手,默念三遍戒贪戒嗔戒痴后猛扒几口饭。




正月底,陆记商行的商队抵达了京城,许澄宁在马车上颠簸了小半个月,终于双脚着地,攒了一身的气力总算有地方施展了。

“多谢刘掌柜。”

许澄宁拱手拜谢,又装模作样地对一旁一个壮得像小牛犊子一样的少年郎深揖一礼,拖长了音:“谢谢您嘞,陆大公子。”

陆昌哈哈笑,一把揽过许澄宁的肩:“京城我来过很熟,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我跟我爹说过了,放榜后才回去。”

路过个烧饼摊子,面皮子的焦香把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陆昌毫不犹豫要了三个,摊主一边热饼子一边还跟人唠嗑。

“照我说还是买外地的举人好,京城赔率少了一半儿,不好......”

“就怕考不中,没有谢公子和梁公子稳,押错了咋办?”

“京城的才子也不一定就考得中,昨儿有个姑苏的沈举人好生厉害,一群国子监的学生轮着上去跟他辩,没一个说得过他......听说是江左最有名的,我想买他——小哥!饼好哩!”

饼子摊得很薄,撒了葱花和芝麻,咬一口又酥又软,许澄宁好吃,吃得眯起了眼。

“昌弟,我们住哪儿好?”李少威问。

陆昌大大咧咧的:“当然住我家铺子了,三个人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多好。”

“虽然只有两张床,不过没关系,咱哥俩挤一床。”

他拍了拍许澄宁的肩,许澄宁嫌弃地拍拍衣服,皱眉嘀咕:“油蹭我身上了。”

李少威笑着摇摇头:“以你的睡品,还让不让阿澄睡觉了?”

陆昌瞪眼,不情不愿道:“住客栈呗,但这个时候都人满为患,价钱也涨了。也可以住民舍,交些钱就可以在别人家里借宿,只没那么安全。”

他们来得晚,走了几家客栈都已经住满,有剩下的也没什么好房了要价还高得离谱,最后只好找了一处民舍住下来。

民舍主人是一对姓马的夫妇,底下有个七八岁的女儿小满。家里空出一间屋子铺了一个长铺,够好几个人并排睡。

许澄宁与李少威在府学同寝住过小一年,再熟悉不过,照常一起温书起居,晚上主人家煨了一锅热乎乎的白粥,两人就着自己带的腌萝卜各吃了两碗。然后小满就跑过来说灶上温了水,问他们要不要洗澡。

“阿澄先去吧。”

许澄宁答应,拿好衣物,出门揉了揉女娃儿的头,小满笑呵呵的,拉着他的手一蹦一跳去浴房。

青丝散落,许澄宁整个人浸泡在浴桶中,舟车劳顿的疲惫在暖融融的水温中蒸腾了不少。

他低下头,水面映出他透白无瑕的脸,眼眸清亮,睫毛纤长,鼻梁秀气挺拔,红唇饱满,乌黑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在锁骨窝处打了个转。

水下是一副纤细单薄的身子,胸前微微隆起小小的弧度。

这是她掩藏了十四年的身子,从一开始为了母亲的腰杆,到后来为了自己能立足于世。这个身份,必须永永远远地掩藏下去。

这个世道女子存活太不易,唯有以男儿之身立足,她才能护得住自己,护得住家人。

她像鱼儿一样贴着水面吐泡泡,很快洗干净身体,穿上衣服把头发擦得半干出去了。

李少威洗完澡回屋,见许澄宁伸直腿坐在长铺上,十个粉嫩的脚趾努力往脚背方向勾。

“做什么呢?”

“刚刚抽筋了,可能要长高呢。”许澄宁笑道。

女扮男装十多年,她知道怎么才能让别人打破对自己女相的猜疑,遮遮掩掩只会徒生麻烦,是以她披发赤足的时候从来大大方方,不怕叫人看到。

李少威显然也早已习惯,看了看她的小脚丫,皱眉道:“你的脚跟女孩子似的,看着以后也不像个高的。”

许澄宁道:“我这是小时候穿小鞋穿久了,夫子说,有的人长得早长得快,就有人长得慢长得晚,我就是长得晚那种。”

李少威笑着拍拍她的头:“是是是,许解元这些年的精力都用在长脑子上了。等科考过后不用再为举业劳神,定然突飞猛进,一年窜一大截。”

许澄宁哈哈笑,卷过被褥歇下。第二日吃过早饭便拎着一个小包出门了。

循着记忆里的地址来到城郊一处幽静小居,院子里绿意盎然,隐约听见翠鸟轻轻啼叫,枝桠沙沙晃动的声音。青竹裁制的门上挂着一块匾,上书“竹舍”二字,大气潇洒,遒劲有力。

许澄宁推开门,迎面就喊了一句:“林婶!”

扫地的胖妇人抬头,惊喜道:“啊呀,许小哥儿来啦!”

她喊来林柏围着许澄宁左看右看,问她什么时候来京城的是不是考试来了怎么又瘦了那么多等等诸如此类的话,许澄宁一一说了,又问候他们身体。

林婶指指身后:“先生在屋里呢,自个儿进去吧!”

许澄宁跑进屋欢快喊道:“先生!”

堂屋中间摆了一张书案,后面坐着一名清瘦修长的男子。男子三十岁许,面容清俊,带着几分沧桑过后的通透与温和。

他听到许澄宁的声音,抬起细长的烽烟似笑非笑道:“远远就听见有小鸟啾啾的叫声,没想到是你这只鸟儿来了。”

许澄宁粲然一笑,乖乖拜见先生。

此人名为燕竹生,是大魏极富盛名的鸿儒,三岁能作诗,十五岁就已博览群书,文章著作向来能掀起一阵洛阳纸贵的狂潮。

燕竹生性情洒脱不曾入仕,但圣上爱才,时常召他进宫讲学论道,故而年纪轻轻名气却丝毫不比谢瑧谢老先生小。

这位可是许澄宁实实在在的授业先生。当年燕竹生游历各方,被请到胥县县学讲学,意外看中了年仅八岁的许澄宁,破例收为徒弟。

许澄宁跟他四处游学四年多后才进了长安府学准备科举事宜。

算一算,许澄宁已经快有一年没见到先生了。她爹爹去世得早,从那之后世上便再无对她好的亲人,因此邢夫子和燕先生对她来说便更加可贵。

她跪坐在地上,十分熟稔地挪着屁股凑到燕竹生身边,把怀里抱着的小包裹拿出来。

“先生,看我给您带了什么?前朝刘巍《辋山六谈》的孤本!”许澄宁把包书的布一层层打开,“书是问渠书楼收藏的,原册拿不来,我默了一本。”

燕竹生拿过去翻了翻,看小册缝线仔细,里头是他熟悉的小字,这一手字还是他教的。

他笑笑收了书,斜着眼看徒儿:“你今年下场?你还不到十五岁,便是考中了也是不能当官的。”

本朝吏法规定,年满十六方可入仕,这条律法本来可有可无,毕竟不到十六岁就中进士的本朝还没有过。

许澄宁唔了一声,跪坐着磨起了墨。

“不当官又如何?我可以像先生一样,隐居治学,教几个学生,也很好嘛。”

她本就没打算入仕。她考进士,只是为了有一个安身立命、庇护家人的身份,为官风险太大,一旦身份暴露就是欺君之罪灭顶之灾。

这也是她为什么非得今年下场的缘故,再等三年她十七岁,想不入仕都不行了。

燕竹生深深看她一眼,挑眉道:“想治学可以,你有钱吗?”

许澄宁瞪眼:“画两笔画,养家糊口还是可以的。”

“养家?养你那母亲和姐姐吗?”




四姑娘嘴甜,夸得太夫人心花怒放,连二老爷嘴边都微微带笑,各房也都凑趣附和着夸二公子。

唯有谢允伯和谢容钰一言不发,父子俩都是走的武路,不懂文试那一套。

谢老国公岿然不动,面色淡淡道:“这话出去也莫说了。历年科考,京城都不是中进士最多的地方,反观江左一带,才是人才济济之地。

“怀瑾今年不过十八岁,只会做些漂亮的文章,相较那些游学数载的书生而言,才思、见识都短缺了,并无一甲之才。”

满府的孙儿孙女,谢老夫人最宝贝的就是谢容斐,听不得他半句不好的话,气道:

“江左才子多?咱谢家祖上难道不是江左的?斐哥儿的才学,那是皇后娘娘都夸过的,你既说了他的文章漂亮,怎么不能拿一甲?”

谢老国公冷嗤了一声:“你当朝里做官的,会吟诗作对就行了?大魏不缺吟风弄月的才子,缺的是真才实干的国士。”

谢老夫人一脸顽固不受教,谢老国公也没有多言,总不能在晚辈面前丢脸。

他的这位老妻,自称出身名门,其实徐家不过是新贵,到了谢老夫人的幺叔这一代才有了点起色,根基底蕴与谢家根本没法比。

谢老国公的第一任妻子韩氏,那才是真正的名门。

谢家与韩家同为百年大族,底蕴深厚,联姻之时,各选中了族中最出色的子女结为连理。

韩氏博学多才不输男儿,嫁与谢瑧后两人趣味相投琴瑟和鸣。

可惜韩氏福薄,在谢允伯还年幼时便去世了,韩家本有意再嫁一名女子与谢老国公续弦,然而先皇不欲世家联合,便下旨给谢家与根基浅薄的徐家赐了婚。

谢老夫人顶着名门的名号,实则教养见识离世家贵女差了十万八千里,眼皮子里只看得见名声。

谢容斐兄妹被宫里的娘娘多夸了两句名声大噪,她就真的以为自己的孙儿孙女天上地下无人能及了。

名声这种东西,可以欺人,却不可自欺。

活到这个岁数,徐氏还看不清。

见识不同的两人结亲近四十年,向来鸡同鸭讲,根本过不到一块去。

二房和三房人脸上的笑戛然而止。

谢老夫人还要辩驳,谢容斐已经十分谦逊地说道:“祖父说得极是,怀瑾尚需磨练,这段时日正有几篇策问想求祖父指点。”

二老爷笑道:“你祖父幼时便有神童之名,十七岁便高中状元,先皇赞他是旷古之才。你若能习得你祖父的一二分,就足够受用了。”

谢容斐自是虚心受教。

谢琼雯咬着筷子左看看右看看,嘻嘻一笑:“二姐姐若是男子,没准也能考个举人回来呢!”

这话说得晦涩。她不提别人专提谢琼絮,不为别的,谢琼絮是大房唯一一个拿得出手的。二房才学最高的下场能考状元,而大房最多能得个举人。

更甚者,谢琼絮还不是他们大房的血脉。

这话明着在夸谢琼絮,实则是在贬低大房。

谢容钰已经冷了脸,阴恻恻地看向堂妹。

谢琼雯依旧歪头甜笑,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

她年纪还小,是个杏眼桃腮的小美人,平日里最是嘴甜讨喜爱卖乖,十分单纯,跟她计较言语上的不妥当,反倒显得自己心胸狭隘了。

“四丫头说的是,絮姐儿没准还真能拿个举人回来。”

谢老夫人笑眯眯的,假装没有听出话里的玄机,又道:“琇姐儿原先家里也有个哥儿是今年下场?”

琇姐儿便是许秀春,如今改了名叫谢琼琇。

王氏这些天冷眼瞧女儿在岐山村实在养得不好,言语粗鄙不说,还有吃饭嘬嘴睡觉打呼的恶习。

她不怪女儿如此,却不能叫人看了她笑话,因此让陈妈妈和自己的大丫鬟九儿贴身服侍许秀春。

怕许秀春吃相不雅,九儿把一只鸡腿上的肉细细剔下来,能叫她小口小口慢慢地吃。

许秀春吃得满嘴油光,一听谢老夫人问话,问的还是许南,心里一咯噔,肉还没咽下去就叭叭起来:

“那是个混账狗东西,整年地不着家,从不孝敬母亲,说是要读书,不知道做的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手头的钱没个花完的时候......还勾搭村里的贱丫头,勾肩摸脸的,给钱往人怀里塞......”

九儿看主子说得唾沫横飞,心里急得不行,咳嗽两声无果,忙悄悄在她胳膊后捏了一下。

许秀春啊呀一声尖叫,转身就给了九儿一巴掌。

“贱蹄子!竟敢对我不敬!”




一队带刀官兵过来,为首的青年男子骑在马上,一身玄色武官劲装,乃是巡城副指挥使,姓陆,闻讯赶过来调解的。

梁兆琦终于等来可以说公道话的人,忙把事情说清:“此事纯属污蔑,还请大人明察秋毫,还我一个公道!”

见来者不过一个小小的巡城军官,安王府的豪奴眼高于顶,半点不放在眼里:“公道?到了安王府,王爷自然会给你一个公道!带走!”

陆副指挥使眉峰微挑,手中长刀出鞘,噌的一声明晃晃横过络腮胡跟前。刀光如电,那把络腮胡抖了一下,窸窸窣窣地落下一片细碎的毛毛雨。

络腮胡呆了一瞬,眼珠子下转,见圆鼓鼓的肚皮上积了一片黑黑的胡茬,顿时黑了脸:“陆大人这是何意?是要和我安王府作对不成?”

“管事言重了。”陆副指挥使手一抖,长刀回鞘,他昂着头睥睨下方,“总要听听梁公子怎么说,万一冤枉了人家......平襄侯府,安王爷惹得起,你一个奴才,惹得起吗?嗯?”

他慢慢悠悠地说,听络腮胡冷哼了一声,便用马鞭指了指梁兆琦:“究竟怎么一回事,说来听听。”

梁兆琦定了定神,把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十日前,我陪母亲去白山寺上香祈福,在西山门外遇见一名女子,自称其母留下的碧玺不见了,很是着急。

“因母亲还在殿里祈福求签,我便帮她一起找,期间始终离她半丈远,最后在西山门外的小树林里找到了,然后我才回了殿里。之后的时日我一直在家中读书。

“今日出门才听说,安王殿下欲纳芙蓉楼的秋芙姑娘入府,秋芙姑娘却已不是清白之身,说我......说我非礼了她......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科考在即,何苦闹出这样的事端自毁声誉?可这些人,张口就诬赖我。”

络腮胡大声道:“自然是你见色起意,却不知秋芙姑娘的底细,现在事发便想矢口否认!”

陆副指挥使看梁兆琦气得满脸通红,插嘴道:“说了这么多,可有凭证?”

梁兆琦反应过来:“对!你们凭什么说是我做的?”

“秋芙姑娘亲口说的那还有假!难道她会放着安王府的大好前程不要就为污蔑区区一个侯府公子?”

“那就请秋芙姑娘出来对质!”

络腮胡与芙蓉楼的人低声商议了一会儿,最后终于从楼里扶出一位弱柳扶风的美貌女子。

那女子一身暖白衣裳,柳眉朱唇,眉心一朵花钿,似泣非泣的模样,好似一朵含露的芙蓉,娇艳欲滴,果真沉鱼落雁。

她一看到梁兆琦脸就白了,扶着丫头嘤嘤哭泣。

梁兆琦却顾不得她怎样,正色问道:“秋芙姑娘,那日你说丢了东西,让我帮忙找寻,我也帮了。你缘何恩将仇报,诬赖于我?”

秋芙姑娘一张芙蓉面涨得通红,似乎十分羞耻愤恨:“明明是你......说是帮我找,却趁我不备,把我拖进林子里......你这个畜生!禽兽不如!”

梁兆琦一听,大为光火:“你、你信口雌黄!我何曾碰过你一根手指头!”

“此物难道不是你的?”

一只金褐色的如意纹香囊丢到他跟前,梁兆琦脸色一变:“你偷了我的东西?”

“公子是不肯承认了?”秋芙姑娘冷冷一笑,一滴清泪掉下来,“你右边胸口有两颗痣,是也不是?”

“你如何会知?!”梁兆琦大惊失色。

秋芙姑娘泪流满面:“奴虽流落风尘,幸得鸨母宽仁,尚保得贞洁。不想这最后的贞操也不能保全。实在无颜苟活,但求一死!”

她朝芙蓉楼门前的红柱猛地冲过去,虽则阻拦及时,额头还是蹭破了一块,鲜血如注,煞是可怖。

围观的老百姓都看不下去了。把好好一个姑娘家逼成这样,这梁公子也太不是人了!于是纷纷挞责起梁兆琦来,安王府的人跃跃欲试地要把他扣走。

梁兆琦百口莫辩,小厮护主,捡起地上的香囊,口里争辩道:“不是我们少爷做的!少爷那日回府,香囊还在的!这一定不是我们少爷的香囊!”

他翻开香囊内衬,里面绣着“明泽”二字。

梁兆琦,字明泽。

许澄宁就站在梁兆琦身后,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子清淡干净的香气。

“有人偷了少爷的东西!我们少爷是被陷害的!”小厮慌忙解释。

陆副指挥使又问:“秋芙姑娘那日是因何去了白山寺?”

鸨母气道:“怎么,还怀疑秋芙?你是不是与他一伙的?”

“妈妈不急,总要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秋芙姑娘擦了泪,被侍候的婢女扶着,用颤抖嘶哑的声音道:“奴早年家道中落,不得已卖身为母亲寻医问药。母亲于五年前故去,牌位就供奉在白山寺。”

“上月廿一正是家母忌日,奴带着巧儿去白山寺上香。出来后,却发现身上的碧玺不见了,那是亡母遗物,奴一向珍爱,便与巧儿分头找寻,恰在西山门处遇见了梁公子,他说要帮我找,不知不觉走进林子,他便......”

“你先前认得梁四少爷?”

“梁公子偶尔会在街市上走过,奴从姐妹口中知道了他的身份。”

事已至此,陆副指挥使也无话可说:“梁少爷,劳烦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是被冤枉的!”

“冤不冤的,去一趟衙门就知道了。”

他一挥手,两名手下上前按住了梁兆琦。

梁兆琦气得浑身发抖。会试在即,他这个时候进了衙门,运气好些,能在开考前出来,之后混个同进士;若是运气不好,他连下场都不必了,有这么个污点在身上,他这辈子别想再抬起头来。

陆昌瞪着眼,低声对许澄宁耳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梁四公子一向风评极好,就刚才所见,也是君子之风啊。真不敢相信他会做这种事!”

许澄宁冷眼看几个官兵拿住了梁兆琦,秋芙姑娘倚靠在丫鬟怀里朱唇紧抿,眼角仍挂着水珠,却坚强地不肯掉下去。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便是前途黯淡,余生依然能够衣食无忧。

一个是流落风尘的可怜女子,一朝零落,便会被践踏成泥,再无指望。

许澄宁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恍惚间好似又回到了岐山村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

阿娘披头散发,被一根粗绳捆得结结实实,无数的脏污垃圾一发接一发地丢到她身上脸上,村民们推搡她、虐打她、辱骂她,把她推上沙堆吊起来。

“脏女人不守妇道勾引男人,不得好死!”

干枯瘦小的老婆子是她祖母,带头领着村里一帮女人,用尽了所有最肮脏与恶毒的话语,指着阿娘谩骂不休。

她扑过去哀求,被大伯一脚踹飞,祖母拧着她的耳朵把她提起。

“这是脏女人偷汉子留下的种!根本不是我儿的!看看看看,这鼻子眼睛嘴巴,哪一个像我儿!”

“小杂种!”

“小杂种!”

小杂种,小杂种,小杂种......

袭来的拳脚,扬起的砂石,尖刻的辱骂声还有母亲的哀嚎惨叫声灌耳而来,不仅落在她的身上,还落在她的脑子里。

许澄宁感到脑袋一阵阵的胀痛欲呕。




文国公府那抱错的小姐要回来了。

长街的雪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公府朱红大门向外大敞,御赐的文国公府匾额下,数十名仆妇家丁列于两侧,着装齐整,垂首双手交叠在腰前,冰凉的雪沫子吹进了衣领子里也不敢动一下,规矩得就像两排人俑。

荣恩堂里,谢老夫人徐氏半歪在椅背上,垂老的脸陷在衣领子里:“到了?”

周嬷嬷连忙道:“已进城了,马上就到了。”

老太太扫一眼下首一名温雅妇人冷笑了一声:“糊涂!女儿被调包了十多年都不知道,再接回来,也是废了!”

那妇人一僵,低垂了脸没有作声。

谢老夫人身后有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正在帮她捶背,月白裙衫,淡扫娥眉,是难得的秀美佳丽。

她微微一笑,温声软语地劝哄:“祖母不用担心,常言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三妹妹在外吃了那么多苦,可总算回来了,往后有了祖父祖母的庇佑,定然否极泰来。”

她温善的话语和乖巧的捏按,让谢老夫人眼角一松,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这是文国公府大姑娘谢琼韫,京城有名的女公子,亦是徐氏最疼爱的亲孙女。

谢琼韫是二房的长女,年十五,府上还有个二姑娘,乃文国公谢允伯唯一的嫡女,比她小一岁,亦是个颇有才情的女孩,被文国公夫妇如珠似玉娇宠着长大。

谁料,一朝一桩家宅阴私曝光,却扯出了一段陈年旧案,府上千娇万宠了十四年的二姑娘竟不是文国公的骨肉,而是调了包的粗使婆子的孙女。

国公夫人王氏如遭天雷,当即病倒在床榻上。文国公与世子多方调查,一一对证起来,证实了二姑娘确不是公府血脉,真正的千金当年流落在婆子老家,辗转被一个村妇收养了。

真相大白,当然要拨乱反正。文国公雷厉风行,即刻派人快马加鞭远赴长安府把亲女儿接了回来。

至于府上的二姑娘,再不是亲女儿,终究养了十四年,老国公疼惜她的文才,王氏喜她的乖巧,国公爷偏爱她的伶俐,所以二姑娘仍是二姑娘,对外只说是双胞胎,一个体弱养在了庄子上。序齿的更改,自然也有一套说辞。

真千金已进府的消息传开,各房都赶到荣恩堂,准备迎接这个三小姐。

“世子爷和三姑娘到了!”

婢女打起帘子,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迈步走了进来,那是张俊美的熟面孔,世子谢容钰。

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他身后跟着的女孩身上。

有些黑,发髻乍着碎毛,刘海黏着些微油腻光泽,身形也不如养在府里的姑娘好,脖子宽大,腰肢粗圆,可见乡下光景不是养人的。

好在女孩一双大眼生得不错,圆鼻头,红嘴唇,看着像有福气的。

派去接小姐的陈妈妈是个能人,眼光毒辣,知晓这乡下长大的小姐容貌上的缺陷,恰到好处地给她选了一身水青袄子配姜黄裙,既不那么显黑,又带了青春少女特有的活泼可爱。

发髻再梳高,留一层薄薄的刘海,弥补了额短头平的短处。加上些许细碎的晶莹首饰搭配,原本相貌平平的女孩也多了几分出彩。

“......那家人姓许,闺名许秀春,一直当二女儿养,养父已不在了,上面一个姐姐,下面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大的男孩在县城读书,其余都在家里......三姑娘从小乖巧懂事,家里什么活都干,小小年纪就吃了许多苦......”

“那妇人说,姑娘八岁时,有一回那家里的大儿子险些跌下了山,被姑娘拉了一把,姑娘却摔了头脸,村里无处寻医问药,没能好好治养,头形脸形也跟小时不大像了......”

陈妈妈絮絮说着,大家眼睛不住地打量那个低着头的女孩。

的确不像,文国公夫妇,还有他们两个亲生的儿子,都不长这样。看来真是养坏了。

王氏红了眼眶,搂着许秀春不停地掉眼泪:“我儿,这些年受苦了,娘对不起你......”

许秀春直愣愣地盯着王氏鬓边一支摇晃眩目的赤金步摇,嘴里喊道:“娘!”

她的声音油滑,带着一股浓浓的乡音,实在称不上悦耳。几个年纪小的少爷姑娘都低头偷笑,被谢容钰一记厉眼瞪老实。

王氏拿帕子揩泪:“还好,总算回家了,正好能在家过年。来见过你的祖母和兄弟姐妹。”

陈妈妈路上已经教过了她行礼问安的规矩,许秀春仍做得不太好,笨拙僵硬,雅言也讲得很拗口。

谢老夫人心下轻蔑,冷笑道:“起来吧,回去好好教教规矩,顺一顺性子,省得以后再丢人。”

许秀春脸一红,眼皮翻了翻似乎想瞪人又收敛住了,偷偷撅嘴。

王氏打个圆场过去,又带她给二夫人三夫人见礼。两个婶母口中俱是道着可怜见,分别送了一只玉镯和一支红宝金钗。

许秀春连忙攥在手里,摩挲个不停。

“你爹爹和二叔三叔有差事要忙,待得晚膳你就能见到他们了。”

王氏一行说一行拉着她一一见过兄弟姐妹。

世子谢容钰许秀春刚刚在城外已经见过了,容貌之俊美可谓她平生仅见,只是他一向稳重不苟言笑,看着冷若冰霜,许秀春缩着脖子没敢多看。

倒是二公子谢容斐文质彬彬儒雅风流,叫许秀春瞧红了脸。

谢琼韫向来温雅纯善,拉着新妹妹的手柔声细语地关切问询她这些年的生活,又从手腕上褪下一只出水甚好的祖母绿玉镯,套在了许秀春手上。

许秀春喜滋滋地捧着新得的玉镯笑,没注意到身后谢容斐脸上露出的嘲讽笑容。

见过了人,谢琼韫忽然询问道:“二妹妹怎么没来?可曾往清荷院说过,三妹妹来了?”

丫鬟刚要答话,就听堂屋外喊道:“老国公和二姑娘来了!”

帘子打起,当头就见一位须发灰白的老者,宽袍大袖坐在一架轮椅上。

一位容貌秀丽的豆蔻少女扶着轮椅,一身粉白袄裙,精巧又娇贵。

她朱唇含笑,对着诸长辈盈盈见礼。

这就是那位鸠占鹊巢的二姑娘,谢琼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