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我会被关到死时，外面传来吵闹声。
我将耳朵贴在门边，听见奶奶声音铿锵地跟那些医生在吵。
“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接月月回去。”
“对不起老夫人，没有江总授意，谁也不能接走黎月。”
向来高贵矜持的奶奶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抢地。
“都欺负我老太太是吧，今天你不让我接她走，我就一头撞死在这，看你怎么跟江澈那个王八蛋交代！”
房门打开时，刺眼的光芒让我一时睁不开眼。
奶奶就站在光芒中央，颤巍巍朝我伸出怀抱。
她泪如雨下。
“我的乖乖啊，怎么弄成这样了啊。”
我冲过去紧紧抱住她。
那熟悉的安全感让我不肯松手，生怕下一秒发现只是个梦。
“不怕不怕，乖乖吓坏了吧。”
“咱们走，去找江澈算账，今天我拼了这条老命也要给你讨回公道。”
我不想奶奶知道我哑巴后伤心，只愣愣点头没有说话。
走到医院门口时，奶奶突然一拍大腿。
“你看我这记性，我刚让司机去找江澈那个浑小子了，这地方偏僻也不好打车啊。”
“不过没事，咱们走也走到能打车的地方，这鬼地方我是一分钟都不想让你待了。”
往日散个闲步都喊累的奶奶，此刻两条腿不知倦地倒腾。
一路嘴里还在念叨。
“还是奶奶机智，老婆子一耍浑，哪个年轻人敢拦着？”
“这死江澈，跟鬼上身了一样，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不过月丫头你放心，有我老婆子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因为电击后遗症，我精神恍惚地跟在她身后，不时点头。
意识再次回归时，最后的画面是奶奶重重推了我一把。
她带着不舍的眼神，“砰”的一声，被疾驰的汽车撞飞好远。
这一幕与折磨了我七年的噩梦再次重合。
四下荒无人烟，肇事车辆连停都没停，像有预谋一般踩着油门逃离现场。
“啊！”
我扯破刚愈合的喉咙嘶吼，冲上去跪在奶奶身边。
血，好多的血，我该怎么办？
几乎是下意识反应，我掏出手机拨通急救电话。
可我忘了，我已经不能说话了。
无论我怎么
肉，你……”
“黎月，别仗着我奶奶喜欢你，就挑拨她来压我，我不吃你那一套。”
心像被无数钢针扎过般血流不止，我紧紧攥着手机，强颜欢笑。
“你今天公司有事忙啊，明天我也来这，要不……”
“明天我要陪岚岚去迪士尼，没空。”
强忍心酸刚想开口，那边传来温岚娇滴滴的声音。
“老公，做指甲好累啊，你亲一口哄哄我。”
像是最后一丝血流尽，我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幸江澈那边率先挂断，才让我没那么难堪。
桌子上我的手机弹出江澈的账号视频更新提示。
点开一看，视频里温岚新做的千元美甲，与江澈十指紧紧相扣。
配文：“有人不知好歹，也有人爱我如命。”
双手无力垂落，系统的声音响起。
“坏消息，你个蠢货又被抛弃了，好消息，失望值达到20%，宿主继续加油被虐。”
“小澈怎么说？”
在奶奶期待地问声中，抬头时我已经换了灿烂笑容。
“这公司离了江澈还真是不行，没事，有我陪着奶奶就行了。”
奶奶又心疼又欣慰。
“小澈有你这样体贴的媳妇儿，等我哪天死了我也能瞑目了。”
我紧握住她的手，佯装生气。
“不准乱说，奶奶一定长命百岁，岁岁无虞。”
她瞬间高兴得像个孩子，笑声在屋子里回荡。
我的奶奶啊。
很快我就要离开了，我唯独希望你一切都好。
七点我准时回家，江澈依旧没有回来。
被他穿过的衣服随意扔在沙发上，以往都是我亲自手洗，一一熨烫。
八点我终于将江澈的脏衣服搓洗干净，挂在阳台晾晒。
晾最后一件时，突然发现我俩的婚纱照被堆在了马桶旁。
照片里我俩笑容灿烂，幸福地依偎在一起，就好像一对真正的夫妻。
可惜都是自欺欺人的假象。
我将婚纱照里属于我的那部分撕下来，用打火机点燃。
反正用不到了，放着也是碍彼此的眼。
不如一把火烧了，从此不留任何念想。
九点我坐在沙发上削苹果，因为以前江澈每晚都要吃一个苹果。
我曾笑着逗还坐在轮椅上的他：“一天一苹果，
尝试调动我的嗓子，可我发出的只有难听的啊啊。
电话那头的接线员终于没了耐心，骂了一句。
“神经病吧，急救电话不是给你玩的，别再捣乱了啊！”
电话被挂断那一刻，我喉咙含着腥甜，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手机屏幕上。
江澈。
对，江澈能救奶奶。
第一个电话未接。
第二个被挂断。
第三个终于接了。
我连忙吐出嘴里的血，再次忍痛啊了起来。
相处七年，我从未主动向他示弱卖惨。
可此刻我卖力地哀嚎，将奶奶生存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他身上。
可换来的却是江澈嗤笑一声，带着不屑。
“黎月你又在玩什么把戏？真够恶心的。”
“上次你害得岚岚没去成游乐场，现在我正在床上补偿她呢，怎么？你要三人行？”

你死没关系，可别影响我升职加薪。”
早已冻僵的手脚不受控制，我踉跄爬起却再次失力跪倒在雪地。
在系统再次吐槽前，我虚弱打断。
“系统，来的时候你不是告诉过我，如果攻略不成还有另一种选择，另一种是什么？”
系统停顿片刻，有些犹豫地开口。
“被我挑选的宿主都是原世界无依无靠的孤儿，最后全都攻略成功，留在第二世界和男主结婚生子。”
“原世界里你父母早亡，相依为命的奶奶也死了，你确定不再试试争取男主的原谅？”
我失神望着满身血痕，自嘲一笑。
“那你不如直接判定我失败，让我灰飞烟灭吧。”
系统看我态度坚决，只好妥协。
“唉，另一条线就是让男主百般虐你，等你攒满失望值，最后就会用死亡的方式脱离这个世界。”
“虽然能得到五千万的奖励，但七年的感情，你舍得吗？”
人生能有多少个七年。
七年前我来到这个世界。
第一次见到江澈时，少年浑身是血，双眼无神地呆坐在轮椅上等死。
听说那已经是他第九十九次割腕自杀了。
曾经叱咤风云的天才少年，因伤瘫痪后被亲生父亲嫌弃，竟然将掌家权交给小三的儿子。
我推着他到处求助，捡回了他一条命。
后来又陪他熬过最艰难的康复，一步步夺回江氏公司的掌控权。
七年的青春，我融化了那座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山。
他许诺我一生一世，我暗下决心任务成功后就改变他因温岚惨死的结局，与他厮守终身。
可我不知道的是。
从一开始江澈就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他早就恨透了我攻略者的身份。
恨不得我死。
也不怪系统不想让我选择另一条路，正常人都不会选择让曾经的挚爱虐身虐心到死。
可我却十分坚定地回道：“我选择改变任务，以死别离。”
失望值而已，相信很快就会攒满了。
每周六我和江澈都会去看望江奶奶，七年雷打不动。
“如果气消了，陪我去看奶奶。”
深思熟虑发出的消息，最终变成一个冰冷的红色感叹号。
突然想起来他要陪温岚做美甲，怎么会允许我打扰。

没事，我自己也可以的。
我挤上满满几泵粉底，忍痛对着镜子里满是伤痕的脸上妆，确保奶奶看不出来。
车子停在别墅门前时，小老太太早就在门口翘首以盼，肩膀上都积了薄雪。
一看到我，她小碎步上前，眼睛弯成了月牙。
“月丫头，你终于来了，想死奶奶了。”
刚坐下，奶奶指着满桌子喜气洋洋的红色婚用品，如数家珍。
“这是奶奶给你挑的龙凤呈祥四件套，还有这金手镯，我挑了店里最大的那个……”
看着她那张和我原世界奶奶一模一样的脸，我渐渐红了眼眶。
在原世界里，我和她相依为命十八年。
那年我被公司无情裁掉，时隔三年终于有时间陪奶奶过年。
奶奶什么都没说，只笑着说灶上炖了我最爱的排骨汤。
可汤还没炖好，我就因为高烧晕倒在地上。
奶奶用水泼灭灶膛的火，手脚并用地将我扶上三轮车。
雪埋没脚踝的夜晚，奶奶瘦小的身影逆着刺骨寒风送我去卫生院。
离卫生院就差三百米，一辆超速的汽车撞上三轮车。
奶奶被撞飞出去十几米，当场身亡。
而我昏迷成了植物人，接着穿书来到这个世界。
刚来时我就救下了晕倒在路边的江澈奶奶，那个和我奶奶长得一模一样的小老太太。
我也因此结识了江澈。
如果非要说我当初有什么私心，可能就是想留在这个奶奶还活着的世界吧。
见我不说话，奶奶像是突然想起来。
“小澈怎么没来？以前他可都是像跟屁虫一样黏在你身边的。”
“这都要结婚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不稳重。”
我该怎么跟奶奶解释，我不会跟江澈结婚了，他也不喜欢我了。
我嘴唇张了又合，最后扯出一抹笑容。
“阿澈还在忙。”
奶奶立马不乐意了。
“不像话，钱什么时候都能再挣，要是媳妇儿没了他就等着哭吧。”
说着她掏出老年机，气呼呼按下江澈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她立马递到我手上。
“我去给你洗水果，你现在骂他那个浑小子。”
听筒那边变得沉寂，仿佛在等我先说话。
“江澈，我今天做你最爱吃的香菜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