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来，是要给赵心怡道歉的。

“可我听说，您之前订过许洛的一幅画，花了近千万，您今天要不要和大家澄清一下？”

台上的霍琛，看到了台下的我。

“无可奉告。”

霍琛冷冷地回答了记者。

在赵心怡和旁边所有人错愕的表情下，穿过人群，走向我。

“小洛，你来了怎么不告诉我？”

霍琛的话，听起来就像之前在医院逼我来这里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告诉我：“你放心，道完歉，我会和记者们公布我们的婚期。”

他明明知道，我画展所有的画，都不可能抄袭。

因为是他亲自看着，我是如何一笔一笔画下来的。

甚至里面的内容，表达的都是我和他。

根本无从抄袭。

“好。”

我不想再挣扎了。

如果这是霍琛想要的，那就当我离开之前，给他还债了。

我迎着众人冰冷的眼光，走到中间。

“我向赵心怡女士道歉。”

“但我以我的一切保证，我绝对没有抄袭。”

台下霍琛的眉头紧皱，“只是我今天不得不站在这里道歉而已。”

话音未落，下面谩骂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因为今天有现场表演作画的环节，地上放着颜料。

不知道是谁拿起了一桶颜料，朝我泼过来。

旁边的赵心怡被霍琛及时拉开。

而在中间的我没有办法躲开。

蓝色的颜料结结实实地泼了我一身。

我知道自己现在很狼狈。

我扭过头，看着后面的霍琛的时候，头发上都还向下滴着颜料。

刚刚事发突然，霍琛下意识地把赵心怡护在了身后。

他很生气，怒喝保安把那个肇事者带下去，报警处理。

对围了一圈看好戏的记者们宣布今天开幕仪式结束了。

全程霍琛都不敢看我。

一会之后，他才朝我走来，手有些颤抖着想碰我。

却在快碰到我身上颜料的时候，停住了。

“小洛，你没事吧？

孩子没事吧？”

“小洛，我不知道他们会——”旁边的记者没有走，都对着我和霍琛拍照，记录下这滑稽的一幕。

“霍琛，你满意了？”

“这是最后一次，我为了你可以这样作践自己。”

第六章霍琛盯着我眼睛，眼里半是疑惑半是心疼。

他没有再躲开我。

而是把身上的西装脱下来，盖在我身上，想把我带离现场。

可依旧有人不依不饶。

赵心怡在旁边比我更加生气。

她气得发抖，说自己的画展开幕式全被毁了。

那幅摆在中间的，她和霍琛的合照，同样被泼了几点颜料。

赵心怡冲到我面前，指着中间那幅照片，“许洛，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可你也不能毁掉我的画展啊！”

她在旁边歇斯底里，却没有想过，这个画展本来是属于我的。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心血。

“你知道这幅照片对我有多重要吗？

这可是霍琛在我生日那天拍的。”

我透过自己满是颜料的头发，抬头看着那张巨幅照片。


她一边说，我一边能看见她直播助手那边弹出来的网友评论。

不出意外，骂声一片。

“嘉姐，直播间热度破千万了，快，加把劲！”

镜头怼到我面前，把我的狼狈都拍了进去。

我一时慌张，只能不断重复：“我没有抄袭。

我所有作品都是自己完成的！”

“画室有底稿，我可以拿出来证明！”

僵持了快十分钟。

霍琛的保镖才冲了进来。

我求救的眼神看向他们。

“许小姐，霍先生交代，刚好趁着这个热度，让你对着镜头道个歉。”

没等我拒绝，保镖就听从霍琛的指示，把我推到镜头面前。

我咬紧牙关，绝不道歉。

评论区也有人看出来我的不对劲。

开始有人帮我说话，让我拿出底稿证明。

我以为有办法转圜，想挣扎着去画室拿底稿，却被保镖按在原地动弹不了。

那个网红看热度越来越高，连麦了霍琛。

网友们都觉得霍琛根本不会出面的时候，我是霍琛，我证明，许洛抄袭了。

霍琛的声音响起，大家都一片哗然。

直播间热度再次被刷新。

镜头前，霍琛没有再多说什么。

“哎呀，你别说得那么直接，小姑娘以后还得见人的。”

镜头那边传来娇滴滴的声音，却没有露脸。

之后对面就关闭了连麦。

网友们直接炸锅刷屏了。

刚刚那个声音是赵心怡吧，她在霍总车上？

之前就传霍总订婚了，我说他怎么会出面锤抄袭呢，原来是给未婚妻撑腰可霍琛的未婚妻，明明是我。

但我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最后的意识就是倒在镜头前的时候，爬到地上捡起我床头摆着的那张照片。

照片被人推到了地上，相框摔碎了。

上面是我七岁时刚来霍家的时候第一次合影。

那天，我被带到了比我家大了一倍的霍宅。

我刚换上漂亮的裙子，可没人告诉我，这个裙子的花边就像刀片一样割人。

我像个景区的纪念品，每个人都上来安抚我一下，然后又笑嘻嘻离开。

所有人都在说我很可怜，然后感叹霍叔叔的善良。

因为爸爸莫名其妙失踪，妈妈改嫁。

要不是霍叔叔把我从许家接出来，我就要被送到福利院了。

霍阿姨从一堆甜品里拿出了一块杏仁酥给我，我对杏仁过敏，摇头拒绝。

霍阿姨没看懂，以为我在拘谨，抬手亲自把杏仁酥喂到了我嘴里。

我吃下不到片刻，脖子就起了红疹。

可人群已经随着霍阿姨远去了，我没有人在意。

只有霍琛。

霍琛那时候坐在轮椅上。

他们说霍琛是霍叔叔之前的太太的孩子，意外出了车祸，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听说车祸后的霍琛，极难相处。

少年苍白瘦弱。

推着轮椅过来的时候，我下意识后退。

他开口说的话，也是一股冷意。

但我却在潜意识里相信他。

霍琛告诉我，“以后我照顾你。”

当时拍照，我靠在霍琛旁边，手紧紧抓住了他。


“之前联系过你的，我是你申请留学的那个学校，华人会的负责人。”

“我找了阿姨帮你处理身上的颜料。”

“这里是我在国内的房子，不常住，一年也就回来几次。”

“许洛，其实我认识你很久了。”

“我叫安辰修，我认识你的父亲。”

“我是受他所托来找你的，他现在也在你申请的那个学校。”

他就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每一句话，都精准回答了我的疑惑。

可当我听到他认识我父亲的时候，我恍惚了一会。

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父亲这个角色，已经在我的生命里消失了十几年。

当初如果不是他不告而别，不会丢下我和妈妈两个人，妈妈也不会受不了巨大的打击，选择抛弃我，自己改嫁。

我怨恨了他很多年，但也同样想念了他很多年。

如果他还在，也许我还像当年一样被宠爱着长大，不会遇到霍琛，不会和霍家有任何纠葛。

看到我脸上几经变化，对面的人叹了一口气。

他谨慎又克制地把旁边的水杯递给我。

水杯是暖和的，把我从刺骨的回忆里拉回来。

“他现在好吗？”

我之前无数次想过，如果真的有机会找到他，我应该会想把他骂个狗血临头。

但现在只想知道他的消息，知道他过得不错。

“他现在是那所学校的终身教授，过得很好。”

“用他的话说，这辈子很幸运，能完成自己的梦想。”

“许洛，你的艺术天赋，应该是遗传他的。”

我瞬间了然，当年他为什么那么决绝，为什么不告而别地抛下我和妈妈了。

他要追求他的梦想。

我和妈妈的存在，对他来说是拖累。

“他改了名字是吗？

为什么国内从来没有他的消息？”

安辰修点了点头。

当我知道他现在的名字的时候，更觉得嘲讽。

因为赵心怡，她去留学拜的名师，就是他。

而他的女儿不但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还被他的学生污蔑抄袭。

安辰修把我用力扣着水杯的手松开。

看到我手上因为过于用力，留下的红痕，叹了口气。

“他以为你在霍家过得很好，所以一直没有打扰你。”

“直到你申请了学校，直到我接到你的电话，我才下定决心来找你。”

“许洛，以后我照顾你。”

我抬眸，看着说这句话的安辰修。

他很认真。

他说他本来就受父亲所托，帮忙找我的消息。

真正认识我的契机，是霍琛当年留学时的一次晚宴。

宴会上，霍琛带着我和安辰修碰过面，他们是同学。

“所以那个时候，你没有告诉我你认识我父亲，没有告诉我，我其实不用再寄人篱下地养在霍家？”

我声音颤抖着，逐渐崩溃。

安辰修把颤抖着快要倒下的我扶住了。

“抱歉，当时是你父亲觉得不应该再打扰你了，以为你在霍家过得很好。”

眼泪无声地滑落。

当时确实是过得还不错。

至少在我和霍琛，没有越出那一步之前，确实还不错。


等敲定下来，就能过去报道留学了。

“您好，我之前寄到贵校的稿件，是否有签收呢？”

对面的老师很热情，他们说教授觉得特别好，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入学。

之前因为怀孕还有婚期，我一直没有和霍琛说这件事。

本来秋季就可以入学的，推到了冬季。

“很快就可以过去。”

那边对我表达了欢迎。

还给我了一个联系方式，说是那边华人会的理事，而且，这个人我认识。

我从小养在霍家，圈子很窄，我不知道国外还有我认识的人。

忐忑地打电话过去。

“许洛，你在国内不是——”看来真的认识我。

我抄袭的事情，居然这么快就传出去了。

我急于解释，可对面却沉默了好久。

直到我解释完最后一句“您可以把我抄袭的事情告诉教授，但我会证明，我没有抄袭的。”

当我以为已经没有希望的时候，那边才说：“我知道。

你不可能抄袭。”

“许洛，你不记得我是谁了？”

我沉默了一会，想问他的时候，他又开口：“没有关系，我来找你。”

对面挂断了电话。

接着我就收到了一个航班信息。

我很快就到，带你离开。

第四章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愿意表明身份，但至少学校那边没有问题。

我可以离开这里，和这里一刀两断了。

我在医院休养的这几天，霍琛来看过我一次。

但也只是来了而已。

他在旁边接工作电话，和秘书交代事情。

忙得他根本不知道我流产的事情。

看着我躺在病床上，苍白得奄奄一息。

他在离开的时候才俯下身，想亲吻我的脸颊。

被我转过头，躲开了。

“我已经公开声明过了，你抄袭的事情解决了。”

我看过那个所谓的声明，全都是对赵心怡的维护。

对我抄袭的事情，他不反驳也不回答。

反倒让记者更加气愤，黑稿写得更多。

包括，我怀孕的事情。

虽然霍琛承认了和他订婚的是我，但在他们眼里，我是靠孩子插足了赵心怡和霍琛感情的第三者。

加上之前抄袭的事情，骂声愈演愈烈。

有人扒出来我是寄养在霍家的。

骂我活该被父母抛弃，顺便诅咒了我肚子里那个已经离开的孩子。

“小洛，这次算是给你一个教训。”

“你好好养病，养好了病，我带你一起去看心怡的画展。”

“只要你出席了画展，给心怡道歉，我们的婚礼会如期的。”

他走的时候，强迫性地吻了我的额头。

是安抚，也是命令。

我忘记了，其实霍琛是在惩罚我。

他很记仇，格外介意我和其他人的交往。

小时候我贪玩，溜出去和其他小朋友玩。

那时候的霍琛在做复健。

我掐准了时间，会在他复健之前回来的。

可霍琛却急了，带着司机找了我几个小时，质问我为什么不在家陪他。

那天，从不对我生气的霍琛冷着脸让我罚站了一小时。

他说，我不能没有他的同意，随意出门玩。


“唔——阿琛，你别闹了，你那个妹妹打电话来了。”

“挂掉。”

对面的声音暧昧异常，赵心怡控制不住的呻吟和霍琛冷冽的命令式的语气，让我连质问的勇气都顷刻间消散了。

我没有注意到，在我打电话给霍琛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号码也同样打了十几个电话过来。

身上颜料的味道早就让我头晕欲绝，在接近零度的天气，我身上湿漉漉地跪了很久很久。

寒风刺骨，却也不及霍琛对我心上捅的那些伤口疼。

终于，我再也支撑不住。

在昏倒之前，不知道是做梦还是意识恍惚，我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和霍琛平时给我的那种冷冽得极具冲击感的拥抱不同，这个接住我的人，不只是把我稳稳拖住，而是在寒冬里，把从头冷到脚的寒意驱散了。

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手机里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最后几条消息，和霍琛给我的手机一起，留在了霍家的门口。

我在这个陌生的温暖怀抱里，离开了我住了十一年的霍家。

和霍琛朝夕相伴，自认为和霍琛相知相许的这些年，彻底结束。

我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告诉那个带我走的人。

“我想尽快出国，彻底离开这里。”

他郑重地点头，说让我放心。

我也相信他可以。

毕竟他能直接进到霍家，把我从霍家接走。

我最后的意识撑着我说：“像我父亲当年突然人间蒸发一样，我希望我在国内的痕迹，被抹除得一干二净。”

第七章重新醒来，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房间不大，但是布置得舒服。

周边没有人，但床头边放着的水冒着热气，看来刚刚人还在身边。

我身上已经没有颜料了，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我环顾周边的一切，猛然怔住了。

这个房间，和我小时候的房间，很像。

不是在霍家，是我十岁之前，爸妈都在，全家都把我捧在手心上的那段时间。

“喵喵——”一只小猫从门口慢悠悠溜了进来。

白色的小猫一点也不怕人，走到我旁边，用尾巴蹭我。

我弯下腰，摸了摸它。

“七七，你别闹人。”

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我抬头，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家居服的男人。

小猫听到他的声音，扭头傲娇地喵了一声，又贴在我身边。

“抱歉，她很喜欢你，所以才——没关系，我也很喜欢她。”

想起自己小时候也养了一只这样通身雪白的小猫。

但是霍家不允许养宠物。

更何况当年我能被霍家收养已经很幸运了，不敢奢望家里的猫能和我一起被收养。

也许是旁边的人身上过于令人安心的气质，也许是他的声音，以及旁边的这只小猫，都让我没有第一时间确认自己为什么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

刚想开口询问，旁边的男人一边给我递过外套，一边自我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