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家中，就听到我父亲像是发了疯似的大声吼叫。
“你们不要给我打电话了！别再给我说有什么新消息新消息！我再告诉你们一遍，顾麟是顾家人，他不可能出意外，你们警察不要被他骗了！”
“你说他大......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说苏暖的坏话，比听到说我还让我生气。
“你闭嘴！”
我在他耳边大吼，想要拽着领子质问他，他有什么资格去说苏暖？可我的手只能穿过他的身体。
我的愤怒无处发泄，等我回头，苏暖已经走远，我继续飘在她身边。
此时她已经抹干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毅。
“顾麟哥哥，等着我，我一定会找到你！”
我飘在空中，默默无言，她的声音在微微颤抖，但每一个字都充满情感。
无形的力量扫过我心扉，一种深深感触在我心中荡漾开来。
我一直这样跟着她，看着她，打车寻找画叉，然后继续打车寻找画叉，如果离执法司比较近，苏暖还会跑去问执法员有没有我的消息？
每当她看到执法员摇头，眼神便黯淡一分，从白天到黑夜，她一刻都不敢停歇，饿了就在便利店里随便买点吃的应付，然后继续寻找。
直到半夜，路灯熄灭，她还回荡在街上，甚至比我更像孤魂野鬼。
以前我很难理解情感是有重量的，但现在，我看着她，就感觉心脏压了一块秤砣，每一次跳动，都让我感到无比沉重。
苏暖慢慢走回了家，打开大门，晃晃悠悠回到自己房间，拿出本子，呆呆看着。
我看她又要哭出来，可强忍情绪，用深呼吸调整自己的状态。
“我还不能放弃，我可以的......”
苏暖拿起笔头，继续记录，继续思考，然后合上本子，一个翻身就躺在床上，进入梦乡，眼角还有干涸的泪痕。
我陪着苏暖，又在外面游荡了一天，我很想让她停下，因为无论她找没找到我，都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晚上，我飞回家里，等待最后一天的来临，我想就算魂飞魄散，也要待在我自己的屋子。
这或许就叫落叶归根。
很快，太阳升起，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看日出了。
说来好笑，我在人间的最后一天，是苏悦的生日。
我看一大早，爸爸妈妈喜气洋洋在家里布置，彩灯彩带气球蛋糕，甚至老爸还闪了腰，但他仍乐呵呵的。
我突然想到，似乎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过生日了，在家里过生日的只有陆行知。
原因也很简单，害怕我过生日刺激到他，毕竟他的爸妈没了。
中午，一些我认识的朋友也来参加生日聚会，他们有些奇怪，怎么不见我的身影？
向苏悦和陆行知询问后，才知道我已经消失了好几天，听到这样的回答，他们更奇怪了。
“你们没想去找找顾麟吗？他可不像是会无缘无故消失这么久的人。”
这话让我父母和苏悦等人有些尴尬，但他们一点不在意。
陆行知更是一瘸一拐走过来，在众人面前诋毁我。
“那是你们不了解我哥，他这个人在外面装得挺好，在家里横得很！这种行为很正常，一点儿小事惹他不开心，他就故意玩失踪，想让我们担心。”
“大家不用管他，该玩玩，该吃吃，今天可是悦悦的生日，就别提那个不解风情的男人了。”
听到陆行知这样说，一些和我熟识的人面色都不好看，甚至怀疑陆行知到底是不是我弟弟？
哪怕哥哥做事有问题，正常人怎么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去说他的坏话。
但我父母毕竟在场，既然爸妈都没开口，他们作为朋友也不好说什么。
苏悦今天穿上一袭白色长裙，在灯光照耀下闪闪发光，头发盘起，上面插着精美的发簪，整个人看起来仙气飘飘。
一旁的陆行知更是看呆了，走上前搀扶苏悦从楼梯走下，但他一瘸一拐的样子，就像小丑一般。
等两人走到楼下，苏悦颇为担心地看了陆行知一眼。
“你这脚怎么了？”
陆行知面色一变，咬牙切齿说道。
“还不是顾麟喂的那条野狗？昨天我在扔垃圾的时候，它冲过来咬了我一口就跑了，害得我还去打了狂犬疫苗，下次再见到它，我非弄死它不可。”
苏悦听着陆行知粗俗言语，忍不住皱了皱眉，但他仍在我行我素。
“顾麟也不知道抽什么风？小时候喜欢捡流浪狗，长大喜欢喂流浪狗，就是有他这种人存在，外面的流浪狗才越来越多，你看看都把我咬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惊，害怕大黄出什么事，我急忙飞出去转了转，发现大黄已经不见了。
我有些担忧，毕竟大黄咬了人，咬人的狗很容易被拉去安乐，或者被活生生打死。
我叹了口气，回到屋内，看着他们热热闹闹的样子，我越发难受，哪怕到现在，我父母和我未婚妻都没有担心过我。
生日宴会从下午开到晚上，一群人其乐融融，吃蛋糕砸蛋糕，每个人脸上都充斥着幸福与快乐。
我的父母看着陆行知和苏悦，只觉得无比欣慰，却不知，他们的亲生儿子，尸体这会儿都该开始腐烂了。
我站在人群中，朋友家人从我身体中穿过，而我的灵魂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虚弱。
甚至挥挥手，一些像是星光的残片就会从我胳膊上掉落。
我不敢再乱动，就静静坐在沙发上，看着这群熟悉的陌生人，我又想起小时候。
如果那天我没有去找陆行知玩，也许事情会不一样？
我自嘲地笑了笑，世界上可没有后悔药。
突然，我的父亲站了起来，我看到他拿着电话，手上青筋暴起，整个人像是掉进冰窟，嘴巴颤抖地说不出来话。
我有些好奇，他这是怎么了？
陆行知端起一块蛋糕，本想给他送过去，结果刚到他身边，就被我父亲一巴掌打飞，蛋糕直接糊了他一脸。
在下一刻，就听到我父亲崩溃大喊。
“你是在骗我对吧？执法员是不能骗人的！你不要开这种恶劣的玩笑！什么叫找到了我儿子的尸体？我儿子怎么会死？你别想跟他合起伙来骗我！”
此话一出，所有人全都定格在原地！一个个瞪大眼睛。
现场气氛直接凝固，死一般的寂静......

两人在我的注视下来到卧室。
陆行知也暴露他的狼子野心，扶在苏悦腰上的手缓缓下移，不经意间一抓。
苏悦身体一颤，缓缓抬头看向他，眼神中既有抗拒又有一丝享受。
“悦悦，是我哥抛弃了你，你没有对不起他。”
苏悦就站在我身前，她没说话，只是这样站着。
陆行知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继续贴近，双手搭在苏悦双肩。
我已经不想看下去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再承受一次这样的折磨？
“陆行知，我......”
但他又怎么会在乎这个呢？
“ 不，在我眼里，你只是我的悦悦！”
他双手向前一推，苏悦就这样带着一丝羞怯倒在床上。
“不，不行......”
陆行知充耳不闻，轻车熟路的摸上苏悦双腿。
看着这对狗男女，我心中怒火再难抑制，冲到两人身边，双手挥舞，想要阻止两人的苟且之事。
“你们这对狗男女！给我去死！”
但毫无用处，我本来就是空气，一个带有情绪的空气，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虚妄。
陆行知的手缓缓伸进苏悦裙摆，她似乎清醒了一分，突然触电般挣扎一下，膝盖下意识抬起。
陆行知突然老脸通红！跪倒在地，刚要哀嚎出声，却被苏悦一只手捂住嘴巴。
“别出声！”
她眼里闪过惊慌，似乎也知道，如果让我父母发现陆行知在她卧室待了这么久，根本没法解释。
此刻的我，不知该笑还是该感到悲哀，这么久了，陆行知唯一一次吃亏，竟然是在想和我未婚妻做事的时候。
我得承认，我有些开心，毕竟谁看到自己恨的人遭受痛苦而不爽呢？
但同时，我又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可笑，因为他在我的家，我的婚房，勾引我的未婚妻！
最关键的是，我的未婚妻并没有直接拒绝对方，而是以一种阴差阳错的方式伤害到了他，不，说伤害太不严谨了，应该是不小心碰到了他。
最后，陆行知还是一瘸一拐离开了我和苏悦的婚房，我看着苏悦扶着对方出去，就像扶着她真正的丈夫。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苏悦？”
此刻我真的不能理解，既然苏悦这么喜欢陆行知，那为什么还要嫁给我呢？就是为了折磨我取乐吗？
我曾经喜欢过苏悦，但她现在每一次背叛与迎合，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我脸上，在不停提醒着我，我被两人玩弄于股掌之下！
就连自己选择的爱情都是虚假的，只是披着婚姻的谎言罢了。
不久之后，苏悦回到卧室，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或者说我不理解，为什么下定决心跟一个人结婚后，还会纵容自己和另一个男人鬼混？而这个男人还是老公的弟弟。
既没有伦理，也没有道理。
这种行为真的让我很恶心！甚至在这一刻，我对婚姻都产生了一种厌恶和恐惧感。
苏悦回到床上，抱住自己的双腿，下意识看向旁边我和她的合照，她的视线落在我脸上，可下一刻，她像是看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伸出手将照片扣倒，然后坐在床上静静发呆。
我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这是在愧疚吗？还是不敢直视我和她的婚姻，和她的感情。
或者在此时此刻，她也意识到了，从她嘴里说出的海誓山盟，过去的一切一切，在她最近和陆行知的苟且中，被击得粉碎。
“顾麟......”
苏悦咬住下唇，翻身睡去。
我不想再看她了，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苏暖的身影，她现在在干什么呢？好像只剩她在关心着我了。
我控制着身体离开这里，飞去苏暖家。
变成鬼魂唯一的好处，就是像在游戏里开了观察者模式，可以在整个世界跑来跑去，享受一把超人的快感。
不久之后，我便来到苏暖房间，这会儿她穿着粉色睡衣，极具少女心。
但看得出来，她很疲惫，但仍在桌前写写画画。
我有些好奇，这么晚了她在写什么？便控制身体飘了过去，将脑袋凑在她桌前。
可看到内容的瞬间，我瞪大眼睛！眼里尽是不敢相信。
上面密密麻麻，全都是有关我的信息，我几月几日失踪，发现了什么信息？以及她的推测。
包括我可能去过的地方，她列了很多，圆珠笔尖像是一把刀落在其中一个地方，干脆利落将其砍掉，涂成黑块。
“这里也去过了。”
“顾麟不会出事的，一定不会出事的，他也许只是心情不好。”
可下一刻，苏暖便捂着自己的脸哭了起来。
我静静站在一旁，看着面前这个女生，也许她是唯一一个还在坚持寻找我的人。
对比我的家人和未婚妻，他们只是沉沦在自己的世界当中，而那个世界没有我。
我突然觉得，我似乎也没有资格去骂苏悦，苏悦他从没看到过我的好，也没什么坚持，哪怕我死了都在和陆行知勾勾搭搭。
但我呢，我不是一样没看见苏暖，这个唯一关心我的人？甚至说，我已经失踪这么久，我的未婚妻不关心我，我的父母不关心我，更别说我那个捡来的弟弟！
唯一关心我的人，正在桌前痛哭，而我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真是太痛苦了。
在这一刻，我真的后悔了，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发现苏暖对我的感情？
如果是苏暖和我结婚，也许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也许我会意识到世界上还是有人爱我，关注着我。
我就不会向父母和苏悦去寻求认可......
苏暖慢慢停止哭声，化为小声啜泣，然后拿起笔继续做着第二天的计划。
她的眼圈通红，但是里面蕴藏着无比坚定的意志，这种眼神让我有些陌生，似乎我从未真正了解过苏暖。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顾麟，我发誓！”
我看着苏暖，几乎一夜没睡，直到凌晨五六点的时候，她才去洗澡，我觉得我不应该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
我在天空飞翔，向家慢慢飘着，一缕阳光缓缓升起，我感觉我又轻了一丝。
是啊，已经第五天了。

魂散倒计时：六天。
清早，阳光透进来，我无力的抬起手，发现自己的魂魄竟然比昨天淡了一些。
想到孟婆的话语，我惨淡的牵了牵唇。
这时，空气中忽然传来手机铃声。
床上的熟睡的二人被吵醒，苏悦迷迷糊糊的摸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请问是苏女士吗？今天早上有人在马路边发现了一只鞋和少量血迹，经查验，和您丈夫顾麟的DNA配比完全吻合，请您现在来一趟警察局。”
是警察。
我目光紧紧的锁着苏悦，期望能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震惊和悲伤。
十多年的感情，听到我的死讯，怎么也不会无动于衷吧？
苏悦不紧不慢的从床上爬起来，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只有这些吗？”
“是的，目前只发现了这些，但我们猜测，顾先生或许已经遭遇不测，所以......”
“警察同志，你可能不知道内情，昨天我和顾麟闹了矛盾，他肯定是故意把鞋子扔在马路上让我误以为他真的受伤，这样的戏码他之前经常玩儿，你们就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无所谓的语气让警察很意外。
他们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苏悦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我笑了。
刚才我竟然还可笑的以为苏悦会有所动容。
苏悦，我已经死了！
被人活活埋死了，警察都给你打电话了！
你竟然还以为我在和你演戏？
陆行知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搁在了她的颈窝：“悦悦，万一我哥真的出事怎么办？”
苏悦脸色变了变：“你要这么说......昨天他确实给我打电话说自己遭遇车祸了，而且声音也很虚弱。”
她这才慌了：“行知，你说该不会顾麟真的遇到危险了？”
陆行知好笑的捏了把她的脸。
“你还真信了，我觉得我哥可能就是想看到你为他焦急才把戏演的这么逼真，说白了，就是想依靠这样来博取你的关心。”
“我真是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到底在作什么，我明明都已经把你让给他了，还不满足，这次更是过分的连警察局都惊动了，真是够丢人的。”
几句抹黑我的话，让苏悦的担忧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我一贯冷漠厌烦的神情。
我凄凉一笑。
小时候陆行知因为玩火儿不小心引起活在导致父母死亡，我好心帮忙，他却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在了我身上。
没人觉得一个小孩儿会用自己父母的生命撒谎。
于是我爸妈因为愧疚收养了陆行知，而我在家里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从小不管是什么，吃的，喝的，玩儿的，甚至是家里人的喜爱，陆行知都要和我抢。
十五岁那年，陆行知把爸爸给他买的玩具全都摔了个粉碎，甚至还心狠的把自己割伤了。
我听到声音跑过去看时，他却忽然害怕的尖锐嘶吼：“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我求你了，你不要伤害我，我从顾家走还不行吗！”
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头雾水的时候，家里的人全都涌了上来。
他连滚带爬的跑到我妈身边，胳膊上的血淅淅沥沥的滴了一路。
“顾阿姨，我害怕，我好想我的爸爸妈妈，哥哥要是不欢迎我的话，要不我还是下去找他们吧......”
我像是被人闷头打了一棍。
刚要解释，爸爸就拿起旁边的棍子狠狠抽在了我的身上：“你才十五岁！怎么就学会霸凌了？行知当初爸妈是怎么死的难道你不知道吗！你非但不悔改，竟然还变本加厉，逆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我百口莫辩，周围全是厌恶唾弃的目光，被父亲揪住衣服打时，我妈还在心疼瑟瑟发抖的陆行知。
“好孩子，是我们顾家欠你的，你放心，以后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那天，本来是我的生日，可我被父亲打的差点昏迷，浑身没一处好的地方。
之后我就成了顾家人嘴里不学好的恶棍哥哥，再也没洗白过。
我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看着母亲盯着我时那冷漠厌恶的目光，我心都要碎了。
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家人不相信我。
苏悦来的时候，我一脸悲戚的抬头看她，是她蹲下来，拿着药箱为我擦拭伤口，温柔的说：“没事，他们不信你，我信你啊，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
可是。
曾经坚定的站在我身边的女人，现在却已经躺在了陆行知的怀里。
多么讽刺。
看着床上紧紧依偎的两个人，明明我已经没有了心脏，却还是真切的感受到了疼痛，密密麻麻的，令人无法喘息的疼痛。
我想离开，但我根本没办法离苏悦太远。
只能像个被抽干了力气的枯魂似的看着他们打情骂俏。
恩爱的仿佛他们才是真正的夫妻。
“行知，我总觉有些对不起顾麟。”
苏悦边让陆行知给她穿内衣边说。
“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不会再打扰你的。”男人的声音充满了落寞。
苏悦的目光落在手机上，似乎是还在回味警察说的话。
“悦悦，别想了，他这会儿肯定已经在顾家了。”
苏悦点了点头，讥讽道：“今天我可是要和他一起拜见顾家长辈的，不管他想耍什么花样，这么重要的日子一定会到场的，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他还怎么演。”
她是这么笃定的。

今天，苏悦回家后异常沉默，连中午饭都没吃，只是待在房间里静静躺着，脸上时不时流露出复杂的神情。
“你在想什么呢？苏悦。”
我看着眼前的未婚妻，思维渐渐发散。
说实话，变成鬼魂以后，我的状态很奇特，没有饥饿，没有困意，整个人就像是被锁定在某个频率，根本冲不出去。
同样，这种状态也很无聊，无法和外界任何东西交互，也没看到有其他鬼魂，真的很孤单。
说起来，我甚至怀疑这个状态是不是可以尝尝蜡烛，到底什么味儿？
毕竟以前在电视剧里，看到鬼是能吃蜡烛，不，应该叫香烛。
“有机会，也许我也可以尝尝？毕竟.....”
我看着自己透明的身体，摇了摇头，无所谓了。
屋外狗叫声引起我的注意，我伸出头向外看去，却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大黄。
当一个人被家庭排斥，寻求不到什么关注的时候，总会希望从其他地方得到认可和爱意。
所以养宠物就成为一种选择，一种安慰。
但凭我在家中这种地位，怎么可能会被同意养宠物？
所以，小时候自己有尝试过偷偷养，那是自己两个月早上不吃不喝，将早餐钱攒下来买的一只小狗，拿在手里就像只小毛球，非常闹腾。
但每次自己将它抱在怀里，它就会乖巧地一动不动。
还会用它红彤彤的小舌头舔自己的脸，说来讽刺，在整个家中，能让他唯一感到爱意的就是这只小毛球了。
但在一个被孤立的家庭中，小孩是没什么人权的，很快，陆行知就发现了我养宠物的事，他不仅告诉父母，还故意将小毛球弄得很脏，诬陷我是从街边捡来的。
我还记得他当时一脸得意，指着我和小狗，正气凛然。
“叔叔，阿姨，顾麟捡了个脏东西回来！好恶心，你们快来看呀！”
他知道我父母最爱干净，无论我怎么恳求，哭泣，都改变不了小毛球的命运。
当晚小狗就消失了，在那一刻，我觉得这个家里捡回来最脏的东西就是陆行知。
很长时间，我做梦都会梦到那只小狗，但那也仅仅是梦，每次醒来我都会感受到现实的无情。
窗外的狗叫声将我从回忆拉到现实，我飘了出去，看着脏兮兮的大黄，就像看着自己当初手中的小毛球。
大黄和小毛球不同，它真的是只流浪狗，也许是跟人类待久了，它不仅不怕，还很会讨好人。
只要站到它身边，它就会蜷缩在地上，你能看到它的尾巴始终怂拉着，但仍会使出全身力气摇晃，展现自己的善意。
它很害怕，但它会逼着自己讨好人类，原因也很简单，不这样做的流浪犬，很容易会被乱棍打死。
它能逃过一命就是因为足够温顺，门口看门的老大爷于心不忍，将它养在宿舍附近，当成小区的看门犬，也算是混上了编制。
我兴许是在它身上看到了自己影子，从小到大，我又何尝不是在对着父母摇尾乞怜？
又或者，只是怀念过去的小毛球，谁知道呢？
每次上下班回来，我都会给它喂点什么，有时是根火腿肠，有时是在街边随手买的鸡肝。
久而久之，大黄就和我亲得不得了。
这样一说，今天大黄的状态有些奇怪啊，平时它可不会随便乱叫。
等我飘到楼下时，才发现，它是在对着陆行知狂吠，我忍不住皱了皱眉。
陆行知一脸惧怕和厌恶，可大黄看着他眼中却尽是凶光，浑身毛发炸起，呲牙咧嘴，两颗犬齿露在外面，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去。
这样可不行，如果大黄真的咬了他，那就完了。
人类社会是不会允许一只咬人的狗继续活下去的，我忍不住开口。
“大黄，坐下！”
大黄愣了一下，脑袋在空中转来转去，两颗小眼睛充满疑惑。
我有些诧异，好像大黄能听到我的声音？我尝试性再次开口。
“大黄，乖，坐下，别叫了。”
大黄乖巧蹲坐在地，尾巴在身后疯狂打转，就像个小扫帚，地面的尘土硬生生被它刮干净了。
但它的脑袋仍不安分，四处打量，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甚至狗嘴里开始发出呜咽声，就像是被抛弃的小孩子。
我想摸摸它的头，但终归是个虚影，我遗憾地摇了摇头，在它耳边轻声叮嘱。
“大黄，走吧。”
但不知为什么？这次大黄没再听我的话，它在空中嗅了几下后，静静待在这里，一双眼睛死死锁在陆行知身上。
陆行知看狗突然不叫了，慌忙转身，手忙脚乱地掏出钥匙，一个闪身钻进屋内，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恼怒的喊叫声。
“管管你那条疯狗啊！它现在在我家门口发疯，你赶快过来把它拉走！”
我跟着陆行知来到屋内，见他气急败坏地将衣物扔在沙发上，也许是声音太大，苏悦被惊动，从楼上走了下来。
陆行知看向对方，怒意瞬间消失殆尽，放下公文包，腆着脸凑了过去。
他急不可耐地牵住苏悦双手，嘴角勾起深邃的笑容。
不知为何，看着他的笑容，我只觉得刺眼。
“悦悦，我投标成功了！”
苏悦将双手不留痕迹地抽回，对方眼神微变，但下一刻就从包中拿出一个文件，给对方展示起来。
可我却觉得文件有些眼熟，凑近一看，突然瞪大眼睛，这不是我生前推荐的项目吗？
我记得，当初这个项目，因为几个细节处理出现问题，引起甲方不满，最后导致项目失败。
但这些细节我早就处理好了。
可后来在父母指责下，觉得可能是太累了，所以忘记去处理文件，可这个项目不是说已经停止了吗？现在怎么会跑到陆行知手里？
“悦悦，这次成功可多亏了你的帮忙，要不是你把顾麟的文件替换了，我哪有这机会。“
陆行知的话让我心头咯噔一声！替换？
难道说.....项目失败并不是我的问题，而是苏悦和陆行知合伙陷害？
我突然想起，之前苏悦突然来到办公室给我送午餐，待了很久很久，哪怕我出去办公，她也没有离开。
我内心泛起苦涩，大概就是在那时候替换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