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百川？”彭正一锤桌子，“真是师门不幸，出了这么一个败类。”

冯增寿一激灵。

彭正在孙百川面前，也算是晚辈。

孙百川这个名字。

搞材料的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在纳米材料毒性降低方面，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已经是北辰学者，据说，今年年底，就要参与院士评选。

冯增寿想到了一种可能。

孙百川一战成名的研究成果，莫非，也是来源于陈星！

这可是要引起学术界地震的事情！

学术诚信，是不可逾越的红线。

也是科学家的生命。

“拜托，你们聊这些科学界的隐秘，能不能背着点儿人？”冯增寿腹诽。

真就不怕他到处乱说。

在杏林园论坛上匿名发帖吹水？

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他没把材料递交给郝爱民吗？”陈星看彭正的反应，知道事情没有按照他预料的方向发展。

“是的，郝教授这边，无人见过您的手稿。孙百川一年后毕业，前往北辰大学材料系任教，现在，借着院士门生的光环，加上这几年在纳米材料毒性降低领域的突出成果，已经是北辰大学材料系的院长了。”彭正感觉自己心中一股郁气难平！

“我要立刻向恩师回复，如实告诉这一切。绝对不能给他推荐信！”

自己憧憬了那么久的师兄。

居然，是个沽名钓誉之徒。

冯增寿身为博士，自然有颗七窍玲珑之心。

他注意到一个细思极恐的细节。

彭老师，对陈教授，有些近乎痴迷般的崇拜。

仅仅凭借陈星的一面之词，他立刻就认为孙百川这个材料巨匠，这个自己崇拜了那么多年的师兄，是沽名钓誉之徒！

这要何等的信任。

要么就是，以陈星的身份，根本看不上也不在乎这份毒理研究成果。

他只是云淡风轻地问彭正情况。

自始至终，没有气愤，甚至音调还是一如既往的低平。

“无妨，他剽窃的，无非是17岁我的见解，粗浅、不成熟、且片面的见解。”陈星抄起座子上一根马克笔，在白板上试了下墨水是否顺滑，“叫上研究所所有研究员，就说，我要授课！”

“诶！”彭正激动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小冯，我们分头行动。务必通知到每一个研究人员！他们有的正在进行试验，可能看不到消息，只要不是那种不能中途暂停的，拖也要把他们拖出实验室。地点就定在我们最大的会议室悟道厅。”

冯增寿迟疑了一下，“要不时间调到晚上？这样大家都方便些。”

“什么事情，比陈院......陈教授授课更重要，谁要不来，就说郝院士也会线上旁听的重要讲课！”

冯增寿一个劲儿点头，“好的，我现在就去。”

“陈教授，你稍等，我给郝老师回个电话。”

如此学术盛宴，彭正绝对不能让恩师郝爱民错过。

否则余生都可能被念叨死。

二十分钟后。

悟道厅会议室。

人员坐得满满当当。

所有没有外出科研任务的研究人员，皆汇聚于此。

尽管临时开会心里有些许愤怒、疑惑和不满。

但会议室却异常的安静。

所有人都坐得笔直。

无他。

侧方的大屏上，郝爱民院士，赫然在列。

还不仅仅如此。

郝爱民的身后。

北辰科技大学材料学院，也是全员到齐。

在场和在线的诸位，都是惜时如金的大忙人。

可都唯一例外地端坐静听。

这种阵仗？

大家想不到谁担得起。

戏台子搭这么大。

不是名旦名角，根本撑不住这个场子。

高清摄影机，也对准了站在讲台上，还在轻轻吹着温度有些高的茶水的，

唯一的主角，陈星。

没有人催促。

院士都没发话。

你着什么急，你的时间，总不能比院士的还要精贵？

期待感，被层层叠加，已经到了顶峰！

“都到齐了？”陈星看了眼时间，对着侧屏里的郝爱民点点头，“那郝老师，我开始了？”

“求之不得。”郝爱民带上了挂在脖子上的眼镜。

“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纳米毒理学，已经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

“今天我不讲那些场面话，只讲干货。抱歉各位，时间紧迫，来不及做PPT。刚好，用粉笔，更有感觉些。”

“纳米颗粒，由于一些物理化学特性，以及物理材料与组织细胞的作用的外界环境条件，均会产生不同程度的细胞毒性。”

“那么，为了降低这些毒性，就要找到纳米颗粒最合适的尺寸。不同尺寸的纳米颗粒产生的细胞毒性相差甚大，这是由于尺寸对纳米颗粒进入细胞的方式、胞内蓄积以及细胞的相互作用，均会产生影响。”

陈星在黑板上写下“尺寸”二字。

“第二点就是提高纳米材料的纯度，有些纳米颗粒本身是没有毒性的，但制备和纯化过程中，总会掺杂不同的杂质。我于7年前就提出了新的提纯方法，不过由于种种机缘巧合，郝教授应该是并未看到。”

陈星写下纯度二字，朝着大屏幕上的郝爱民看了一眼。

就是普普通通的一眼，但在郝爱民的眼里，瞬间多了好几种解读。

郝爱民面色肃然，“我会上书北辰科学院，一定给您一个解释。”

“小事而已，七年前的方案，并不成熟，而且碍于当时生产提纯的工艺的限制，已经不是当下应用的最优解，也并不是降低纳米药物毒性的最佳选择。新的提纯方法，我稍后都会展开讲解。”

“第三点，便是要降低纳米颗粒的暴露剂量和暴露时间，一项针对斑马鱼的研究指出，若在纳米颗粒进行修饰，斑马鱼就可以在纳米颗粒尚未产生明显负面影响之前，将其排出体外。这一点，我也有了些不成熟的思路，等我的团队将制备的第一批抗体送到，就会开始探索和尝试。”

陈星将其总结为“修饰”二字。

“第四点，则是改变表面的化学性质，具体来说，是表面电荷在起作用。我和郝教授多年前的研究表明，带正电荷的纳米颗粒的毒性，要强于带负电荷的纳米颗粒。而中性纳米材料的生物相容性最好。我有个猜想，我们能不能将无机纳米颗粒与交联聚合物组装，在纳米颗粒的表面，形成一个保护性的聚合性外壳，或者同样利用其他两性离子聚合物来修饰，中和掉表面的表面的电荷。”

陈星将“表面电荷”四字写在了黑板上。

“最后一点，就是要调整纳米颗粒反应或者是作用的介质。反应介质在纳米材料毒性调控上具有潜在作用。”

最后一个关键词，是作用介质。

“接下来，我将把这五个点展开阐述，权当是抛砖引玉，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欢迎随时讨论指正。”

陈星把上册黑板拉了下来。

粉笔灰簌簌落下。

彭正一溜小跑到了讲台上，将上面之前遗留的板书擦掉。

开始讲述他，关于纳米毒理学的，全部见解。

不时有或头发花白或地中有海的材料学家起身，修正其中有失偏颇的结论，或是补充些珍贵的研究数据。

线上连麦的郝爱民院士团队，也不时有人连麦进来，探讨五个方向里，最为擅长的部分。

不停有人提出自己的方案和设想，然后被更多的人否定。

倒也不会觉得拂了面子而难为情，反而是如获珍宝。

哪里还有什么敝帚自珍，孤芳自赏。

今日不借着这个契机，让平时酒肉来往多、学术交流少的大小同行们，对自己的研究提提意见，那肯定是搞材料搞傻了！

当然，回答问题和提出意见最多的，是陈星和郝爱民。

这一切热闹异常的讨论场面，要归功于郝爱民讨论开始前，定基调的那句话。

“大家都是搞材料的自己人，无论入行早晚，闻道先后，只要对纳米毒理有过研究，都可以畅所欲言。”

几百个大脑的思维，在激烈地碰撞交织，不时迸发出的闪光点，让陈星和郝爱民也不得不拍手叫好。

彭正极有先见之明，事先就录制了整场会议，还安排了八个资深的材料学研究员，负责线上线下同步记录。

当然，都是北辰科技大学材料学院的内部资料。

严禁外传。

陈星的授课早已结束，可有关科学的讨论，经久不息。

慢慢地，有几个面皮薄的，怯场或者性格内向的材料学家，终于在周围学生徒弟疯狂起哄下起身。

对于陈星阐述理论的诸多方面提出了诸多优化方案。

纵使陈星多么惊才绝艳，也不敢就觉得自己几年的研究，比得上这些老辈科学家一辈子的努力。

一人力量终究渺小。

独木不成林，百川聚江海。

一个伟大的有关纳米毒理的理论，正在孕育！

这是属于北辰科技大学材料学院成果！

这一天，注定会被铭记。

在纳米毒理学发展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讨论最后，陈星向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

“低生物毒性的纳米颗粒，就拜托诸位了。”

全场肃然。

“郑卫东，你的态度呢？”郝爱民的声音响起。

时任繁星市纳米研究所所长的郑卫东。

起身，朝着恩师郝爱民鞠了一躬。

“繁星市纳米研究所全体科研人员，将用全部精力，投入到纳米颗粒研发中。我在此立下军令状，最迟一月，一定研发低生物毒性的纳米材料来。”

郑卫东声如洪钟。

掷地有声。

他许久没有如此心潮澎湃。

仿佛又找到了刚毕业时候，风华正茂、无所畏惧的自己。

“孙东，马久华。你们的课题和这个比较符合，带着你们的团队，也加入进去。”

“好的，郝老师！”屏幕中，孙东、马久华迅速起身，显然也十分激动。

在所有人眼中，这都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ps.感谢仲夏夜央的打赏，今日加更两章（2/2）~三千字大章奉上。


当吴慎独看到直播的时候，心情是复杂的。

那粉红的色调，起初让他老脸一红。

怎么能拿这个考验数学家！

但里面年轻人书写的公式，却让他心潮澎湃。

“这写板书的年轻人。”吴慎独深吸一口气，“小韦，你认识吗”

“没印象，不过下面坐的几个我倒是都认识。”韦神回答道。

“高一点的女生，水木大学的吴文钰，丘雨桐教授的学生，矮一点的，是孟晓菊，福星大学，还有那个歪七扭八的，孙徽。”

“孙徽？”吴慎独一愣，“这个倒是有些耳熟。”

苏秦干咳了一声，“院长，是您的学生。”

“哦。”吴慎独笑笑，“学生太多了，一时没想起来。北辰科技大学少年班毕业的，后来才跟的我。”

“这兔崽子，如此重要的会议不通知我。”吴慎独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发个通知吧，既然这手稿是公开的，也就不用担心什么保密了。学院里对黎曼猜想有研究基础的学生老师，都参与进来。”

“这里面省略了大量结论的推导过程，要验证绝非易事。”

“要最快时间，确定这份手稿的真实性。”

“如果是真的，要立刻上报北辰教育司，找到这个年轻人。”

“如果是年轻人在哗众取宠，那就当我吴慎独看走眼了吧。”

“数学史的重大革新，或许就在这个年轻人手上。”

“不知道这位年轻人，是哪位数学家的高徒。”

“对了，小韦，联系下孙徽，让他回学校以后，第一件事向我报道。”

北辰大学数学系，所有本科生、研究生、教职员工，都收到了校长办公室的一则紧急通知。

对黎曼猜想有兴趣研究者，皆放下一切私事共事，秉持自愿原则，向院长办公室聚集。

不算旷课，不计旷工，考勤照记，补贴照发。

通知虽然写得模模糊糊。

但是他们猜得出来，黎曼猜想的验证，很可能是有了了不得的进展。

或者是卡在了某个关键的步骤。

要知道，全球数学看北辰，北辰数学，看的，不就是他们！

能够参入到这项伟大的证明过程，所有人，与有荣焉！

与此同时，号称“有问题，就会有答案”的某乎，出现了一个问题。

“如何看待神秘人在颜值主播直播间试图证明黎曼猜想？”

转眼间评论破千。

大多都是些骂人的口水话。

“跳梁小丑。”

“亵渎科学。”

“瞎胡闹！”

“娱乐至死。”

各种标签被贴在了陈星身上。

没有人为陈星说话，也没有人会把这件事情当真。

真正看得懂这是黎曼猜想证明方式的，大部分都不玩某乎，而且正在排除一切干扰，验证证明的真实性。

哪有时间上某乎写小作文？

验算的鼻尖都快擦出火星子了。

那些顶所谓数学家头衔的，大部分都是网上搜了下黎曼猜想，就来大放厥词了。

但是也符合某乎的风格，——分享你刚编的故事。

微博也多了许多相关的热搜。

逗鱼、狐牙多平台颜值区主播在线上课。--热搜第八。

多平台主播涉嫌利用网课大打擦边球。--热搜第十。

还在路上的尹轻歌，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

闺蜜林婉突然递过来一个手机。

“轻歌，你看热搜。”林婉笑得前仰后合，“颜值区不比唱跳，比上课了。那个上午档新起之秀小清，现在正在播物理压轴题，我当时看都没看就跳过了。”

林婉三五下点出微博网友配的图，

“不会吧，这也有人看？”尹轻歌听到物理就头痛，“陈星的物理倒是挺好的，高考前还给我补习来着。”

“物理再好，现在不也在开私家车？”林婉想起闺蜜这个废物老公就来气。

“让我看看现在哪个老师最火。”林婉点开逗鱼平台，一脸不可思议，“陈星？他答应你扮演国士老公了？？？”

尹轻歌一脸懵逼。

林婉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傻姑娘，你又忘记点下播了！”

“我记得我走的时候，强制关机了呀，你催那么急，我就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不对啊，你这么久没直播，为什么直播间热度不降反升？”

“热度小时榜第一，直播间贵宾人数，个十百千万......十万！”

“一点也不好笑。”尹轻歌凑了过来。

然后愣住了。

林婉所说句句是真。

“会不会是你老公看了昨晚的《天天鉴宝》，才有了今天这出大戏。”

“你是说，他已经发现了我没下播成功？现在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林婉点点头。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

“可能是怕搞砸，以为你给了他一个台阶，让他试试。”

尹轻歌心里平白生出很多感动。

同时也隐隐有些担忧。

直播间那些牛鬼蛇神，吓到陈星怎么办！

“等等，这些人，这些礼物，好像是刷给你老公的。”林婉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陈总很是满意，这尹小歌嘴上说着推脱。

没想到办事效率如此之高。

一脚刹车，把车停在路边。

拿出手机，迅速从关注列表里点进尹小歌直播间。

“弹幕都在刷，演员的诞生，实力派，老戏骨，高级感。全程都没看镜头，却极具镜头感。”林婉觉得这个世界疯了。

“小歌，你说，这波主播讲课的潮流，是不是从你直播间兴起的。”

“不会吧。”

直播间一下子受到这么大程度的关注。

尹轻歌有些恍然。

“实时数据，运营总监给我发来了。”陈总猛地一拍大腿。

“新增关注一万人，小时榜第一，热度历史新高。”

“新增粉丝，女性占比百分之七十五。”

一股莫名的醋意，涌上尹轻歌的心头。

结婚一年多，还是头一次感到如此强烈的危机感。

“现在网上有很多知名的网红夫妻，但你们这种人设的，还是独一家。”

“你尹轻歌是站在风口上了，不趁着这个将粉丝数量再拔高一个台阶，就是彻头彻尾的傻子。”陈总命令道。

“真羡慕你轻歌，别人都是恋爱结婚掉粉，只有你是在涨粉。”林婉笑道，话锋一转，“现在我明白你挑选老公的眼光了。”

尹轻歌笑笑。

“那我要不要，和陈星点明了。”

“别啊，他既然不告诉，偷偷直播，那肯定是面子还放不下来。你何必戳破这层窗户纸。”林婉劝道。

“你看这弹幕，观众很喜欢这种毫无互动的，沉浸式演绎。”陈总若有所思，“和观众问好，感谢打赏的贵宾，看似拉近了水友和主播的距离，但与此同时，也让表演变得割裂。”

“你老公，深藏不漏啊！”

尹轻歌笑笑，在她心里。

陈星从来都是无所不能的超级英雄。


陈星足足花了三个小时。

才把自己精心制作的PPT讲完。

这个PPT，说是他生平做过的最难的都不为过。

全新的领域，加上还要瞒着老婆，简直是难上加难。

每天等轻歌睡熟，呼吸变得绵长稳定。

他才敢起身出门，到秘密基地宵衣旰食地啃文献、理思路。

明明是模范老公为了岳父治病倾其所有的感人戏码。

硬生生被陈星演绎成了已婚男人婚内出轨，想要偷吃的剧情。

所幸，三百页的PPT，还是被他连续通宵肝了出来。

“小细胞肺癌，我也是第一次接触，有讲得不对的地方，请大家批评指正。”

陈星向着四位学生鞠了一躬。

这是他的习惯，无论是听众是谁。

愿意静静坐在这里。

全程聚精会神地听完自己演讲的。

都值得自己感谢。

林璐做为本科生向研究生过渡的中间阶段。

还不太清楚如此质量的汇报。

意味着什么。

只是觉得陈星的记忆力，堪称变态。

三百多页的PPT，以图片和表格为主，文字极少。

可陈星总能一一说出文章出处，来自于哪篇杂志，作者又是哪国的专家。

更是能讲出图片里是何靶点，遵循什么信号通路，用的又是哪种靶向药，优势如何？劣势又怎样。

做到了真真正正的脱稿。

可卜群山、舒坚、冯增寿都至少经历过几十次组会，北辰国内大大小小的会议、论坛、沙龙，也算是走了个遍。

各种院士、主任、北辰学者的课，也都见识过。

像陈星这样驾轻就熟，对各种文献了如指掌，各种信号通路信手拈来的。

闻所未闻。

见过此等学者，卜群山三人心中皆生出许多无力之感。

倒不是说陈星的水平，比上述这些都要高明。

只不过大人物都惜字如金。

没有一个如他这般高水平的人。

会闲到没事，事无巨细地，给你梳理一个领域的研究思路。

卜群山一如既往的心直口快。

“陈教授，我要回去好好消化，文献太多了，现在我的脑子像浆糊一样，得回去看过以后再评价。”

“好，以后大家不用叫我教授，统一叫我师兄就行。”陈星挠挠头，“虽然年龄可能比你们有的还小一些。”

扎心，这是赤裸裸的凡尔赛！

“其他人呢？”陈星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舒坚和冯增寿。

二人苦笑，都摇摇头。

刚才的汇报，堪称教科书级别的了。

陈星见大家都沉默，自顾自说道。

“经费的问题我已经在解决了，过几天会有专职的科研助理过来，帮我协助管理经费，他在医学方面，也有极高的建树。”

这是万虎给自己这个师兄的一点儿优待。

说派来的是陈星旧相识，也没透露他们的名字。说肯定会给陈星一个惊喜。

成为他攻坚路上的左膀右臂！

这可确实解了陈星的燃眉之急！

他一直希望经费报销，仪器申请之类的事情，可以简便些。

原本找课题方向看文献就够令人头秃的了，还要浪费时间精力在繁琐的保障和仪器预约上，实在是有些不合情理。

“你们之前研究的靶点，都是PD-1或者PD-L1吗？”

陈星询问。

PD-1即是程序性死亡受体。

PD-L1是它的配体。

PD-1是目前所发现的T细胞最常见的免疫检查位点，通过向下调节免疫系统对人体细胞的反应以及抑制T细胞炎症活动，来调节免疫系统。

而T细胞，作为癌细胞的杀手，容易被肿瘤细胞伪装出的PD-L1所蒙蔽，而自身分解凋亡。

PD-1、PD-L1的抑制剂，可以让T细胞重启杀伤功能，从而清除肿瘤细胞，达到治病的目的。

“没错，自从诺贝尔生理或医学奖颁给PD-1的研究者，以表彰其在负性免疫调节治疗癌症疗法中的突破性进展后，蔚蓝星诸国，都掀起了一阵PD-1的研究热。”冯增寿笑笑。

“也确实是个好东西，PD-1、PD-L1的抗体目前已经发现对恶性黑色素瘤、非小细胞肺癌、肾细胞癌、经典霍奇金淋巴瘤、头颈部鳞癌和尿路上皮癌有效。”舒坚接着冯增寿的话茬往后说道。

“小细胞肺癌恶性程度更高，预后更差，现有市面上的PD-1、PD-L1抑制剂，治疗效果和预后都不好。”卜群山有过几年临床经验，对于小细胞肺癌的临床方案，尤为熟悉。

“不错，这也正是我想攻克的方向。”陈星目光炯炯，“太多的研究，都集中在传统的治疗靶点上了。你们这一周的任务，就是查阅大量的文献，顺带着看看前期的个人实验结果。找一找和肿瘤细胞凋亡有关的信号通路，看看上下游，有没有什么起作用的蛋白和分子？”

“您是说，要寻找新的治疗靶点？然后基于新的靶点，开发全新的靶向药物。”舒坚问道，“这可是个大工程。”

“或者目光放得更长远些，也不一定是免疫药物，某些可能会抗血管生成的药物靶点，也可以探索？”林璐想起了前些日子看到的新观点。

“抗血管生成药物虽好，但也可能对正常血管造成损害。”陈星在电脑上记录下来这个思路，“不错的建议。”

“那师兄？我们这几天的实验，要不要开展？”冯增寿问道。

他昨天饭后特意找林教授确认过。

这最初三百万北辰币的科研经费，完完全全来自于陈星个人。

寒门贵子的他，做实验一向勤俭。

为人温良恭俭让，口碑一向不错。

许多实验仪器，其他组的也愿意与他共用。

博士期间，就他花的实验经费最少。

成果却一点也不比其他博士少。

自掏腰包做实验，在冯增寿眼里，就是脑子有包。

“我只有一个要求，做这个实验前，问问自己，是否有必要，如果有，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就去做吧。”陈星很是豁达。

仿佛那钱，根本不是从他银行卡划出来的。

又或者，本就是大风刮来的废纸。

“陈教授，我觉得这样有些不妥。”卜群山摇摇头，“这不是科研人应该走的方向，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一个或许存在的治疗靶点，就投入大量的经费去试，最后极大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是的陈教授，还是建议先讨论确定几个最可能的方向，再做预实验去研究。”舒坚也持一样的态度，“如果我们的最终目标，是要研发药物，那么这三百万，恐怕真的不太够。后续一定要大型药企或者资本的介入，否则无法支撑得起如此庞大的研究。”

舒坚的话其实也不无道理。

就像是好钢要花在刀刃上。

陈星也不解释。

他的出发点很简单。

岳父活着，轻歌就会开心。

千千万万小细胞肺癌的患者活着，他们的妻子、丈夫、儿子、女儿、爸爸、妈妈会开心。

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师兄，我想问个可能有些跑题的问题。”林璐的声音怯生生响起。

陈星一愣，“你说。”

“你开发这个药物，是为了什么？”林璐感觉这背后，一定有故事。

“起初是为了救一个人，现在，想救一群人。”陈星笑笑，“资金你们不用担心，我会解决。”

“那最终目的呢？”林璐问。

这其实也是所有人关心的问题。

“开发出一种，大家都吃得起的，效果很好的抗癌药。”

陈星说完，自己都笑了。

“我也不知道我们能走多远，不过，但行己路，莫问前程吧。”

四个真正意义上称得上年轻的学生。

都沉默了。

他们都以为，陈星是为了名，为了利，为了发高分的文章，为了早日晋上职称，为了找上一份不错的工作，为了在学术界站稳脚跟。

却从未想过。

陈星为的，是如此朴素甚至有些天真的理想。

太疯狂了。

理想化了。

这是他们对陈星的第一印象。

甚至会隐隐有想退却的念头。

陈星仿佛看穿了大家的心思。

“不必有负担，尽力就好。答应你们的十分文章，一定做到。至于不必考虑经费，尽兴地去做实验、买试剂，哪怕是买设备，权当是我，给你们未来科研之旅，铺的一小段路，做一点小小的投资罢了。”

众人肃然。

能在研究生阶段有这样一段经历。

相信没有人会拒绝。

抛开成果不谈，在这个过程中掌握的实验技术，也会是伴随他们一生的财富。

单单凭借这一点。

足以让现在课题组的师兄弟们，都眼红到想换组了。

可机会只有一次，谁知道陈教授的大门，还会不会再打开。


和药企老总的会面，终于结束。

陈星只感觉全身轻松。

抗原抗体提取已经在开展，纳米研究所方面问题也不大，紧接着，以向竹为总负责人的神农药企团队将会和自己对接。

届时无论是自己带着团队入驻神农药企的实验室，还是他们的研发人员进驻星海大学附属医院，都不会耗费太多的工夫。

向竹特意邀请陈星，参加今晚在繁星大酒店举办的晚宴。

理由倒是找得十分充分，想犒劳一下为新药研发而付出艰苦劳动的伟大科研工作者们。

“陈教授，您可以拒绝，但是也要考虑下整日埋头在实验室的学生们啊？”向竹下了谈判场，还是极为和善的。

“我们课题组，人可不少，零零总总，参与过新靶点发现的百人有余了，向总这次怕是要大出血了。”陈星想想也是。

要想马儿跑，得给马儿吃好草。

自己在吃穿方面十分朴素，没什么讲究。

但尚没什么经济来源的学生们，还是很需要一顿令人身心愉悦的大餐的。

“您这么大的项目我都接下了，还会差这一顿饭。”向竹笑笑。

“那就谢谢向总了，我会通知到大家。纳米研究所还在攻坚，而且多数人身份岗位特殊，这次就算了，等到时候庆功会再出席吧。”

“那是自然，还是不要耽误正事儿。”向竹表示理解，“柯总托我向您问好。他在拥北城还有些无法脱身的事情，不然一定会来和您碰面。”

“替我向柯总问好。”陈星对于有良心的企业家，还是很敬佩的。

“哦这位是林峰教授，国内小细胞肺癌领域的专家。整个研发过程，也出了很多力。实验人员，也大部分是他的学生。”陈星将林峰介绍给向竹。

“林教授，也是老相识了。上次见面您还说没什么阶段性成果，这才一个半月，就给我这么大的惊喜。还真是深藏不漏，连我都瞒着？”向竹有些嗔怒，言语间也有些暧昧。

看来，向竹和林峰，私交不错。

倒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向总，我有些事情，想咨询一下。我们借一步说话。”陈星向着走廊尽头的小阳台伸手。

“好。”向竹看了眼时间，时间还早。

今晚用餐的繁星大酒店，在陈星签完合同以后，就已经预约好。

“向总，你们神农药企的研发基地，能否撑得起我的团队？”

“绰绰有余。”向竹对这点很有信心。

然后迅速察觉到了端倪，便多问了一句，“陈教授，按照我之前合作的经验。一般的研发人员，都不喜欢中途换实验室。其中实验人员的安排、保密措施还有熟悉实验室所耗费的时间成本，不容小视。”

“没办法，胡院长给我下了最后通牒。”陈星耸耸肩，“他的意思，要是我研发的新药，不给他星海大学附属医院一定份额，这里就不会再欢迎我。”

“这......是那个管行政的胡楷院长说的？”向竹显然对胡院长的蛮横也有所耳闻。

“不错。”陈星点头。

“我感觉，最迟今天晚饭前。他的态度就会转变，而且极有可能，会登门给您道歉。”

向竹略作考虑，用笃定的语气说道。

“这是为何？他可是言之凿凿，医院科研行政这块儿，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陈星不解。

“您到时候就知道了。”向竹卖了个关子，“不过两手准备，拥北城的实验室，随时欢迎您来指导工作。另外，听说您父亲在林峰主任的科室住院，如果不想离得太远，繁星城其他的大学和肿瘤研发中心，也有不少满足实验条件的。我们也可以帮忙联系。”

“谢谢，有心了。”陈星拿出手机，“加个微信吧，要是遇到什么克服不了的阻力，我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陈星和向竹加完联系方式。

就到了尹何的病房。

第一时间，把喜讯告诉了轻歌、岳父尹何和岳母田雅。

一家人都感觉看到了希望。

尹轻歌捏捏陈星的脸，“又瘦了，我给你送的饭，是不是没有好好吃。”

“哪儿能啊，连饭盒都舔干净了。”陈星宠溺的摸摸轻歌头发。

田雅在那里给尹何削着苹果。

“妈现在是发现了，还是我闺女眼光好。那些有钱的大款，哪个也比不上我们陈星。”

“嘿嘿，你妈说得对。”尹何也点头附和。

虽然经历了如此大的变故。

一家人却因此凝聚到了一起。

整个家庭前所未有的温暖。

可也有患者家属听到谈话内容，插进话来。

“小伙子在药企工作吧，又有新药的消息了？”

“有新药又咋样，还不是贵得吃不起。”1床老李头摇摇头，显然是已经心灰意冷。

“我们打算再吃几个疗程，不见好，就不治疗了。”

“是啊，倾家荡产治病，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还不如给孩子们留点钱。”陈阿伯也附和道。

有些病人已经接受完治疗出院，六人病房里，也逐渐多了些新面孔。

陈星倒是也没解释。

他早就习惯拿结果说话。

画的饼再大再圆，也不能充饥不是。

陈星一抬头，看见病房外有两个老大夫。

一个正是之前那个善于崩算盘珠子到自己脸上的胡楷。

另一个不认识，但地位应该在胡楷之上。

站位上就看得出来，足足领先其他医生一个身位。

他身后还跟着一群穿白大褂的医生。

根据发量判断，应该都是副高以上的医生了。

陈星也没在意，以为是医院里又搞什么大查房。

直到白丽薇从人群中走出来。

快步走到陈星跟前。

“陈教授，外面领头的是医院的一把手，罗昌贤院长，听说您父亲住院，特定组织了相关科室的会诊。”白丽薇用只有陈星能听到的声音提醒到。

“我不太喜欢搞特殊。”陈星摇摇头。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研究，他知道现行的治疗手段，对小细胞肺癌其实没有太大的作用。

所谓会诊，更多地是给自己心理上的安慰。

实际作用，聊胜于无吧。

“陈教授，院长都来了，一直在外面等着，也不合适。”

“那既然都来了，干脆，把病房里大家的病都看了吧。”陈星点点头。

罗昌贤这才进来。

身上多少带着些仙风道骨。

“陈教授，我也是肿瘤出身，先看看您岳父的情况，其他病人，也会一一查看病情的。”罗昌贤温文尔雅，很有大医风范。

“罗院长有心了。”陈星给罗院长让出位置。

然后就是长达半小时的询问病史和病例讨论。

顺带着把剩下五个病人也详细看了一遍。

病人家属也对陈星一家都很感激。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沾了陈星的光。

这年轻人看起来谦逊异常，和和气气。

没想到是个深藏不漏的主，背后还有这么大背景。

“陈教授，有些事情，您看我们出去说下？”罗昌贤医生态度不错，说话平易近人，一点都不拿腔拿调。

“可以。”

陈星也不想让好不容易心情好些的岳父，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

到了医院走廊。

罗昌贤开宗明义，“陈教授，之前我们医院部分员工，可能对您说了不恰当的话，我这个院长管理不周，深表歉意。”

“医院队伍大了，难免什么鸟都有。”陈星也不是对什么人都大肚量，“繁星城和拥北城实验室也都联系好了，给贵院添麻烦了，这周内就离开。”

罗昌贤听到这话，就知道陈星心里还有怨气。

瞬间脸色一板，头也不回，对着身后说道：“胡楷，自己捅的篓子，自己给陈教授道歉。

“陈教授，怪我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既然您和林峰教授已经达成了协议，您又用的是自己的经费，医院呢自然是一百个支持。”

胡楷也算个能屈能伸的人物。

平时借着罗昌贤对自己的信任，在医院里作威作福。

如今正主来了，立马现出原形。

“您岳父也不用在这里挤六人病房了，立马安排单间。不对，直接去高干病房的疗养中心，这事儿我亲自去办。”胡楷赔着笑脸。

“胡院长，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陈星突然来了兴致。

“愿闻其详。”

别说听故事了。

让他亲自给陈星讲睡前故事哄他睡觉就行。

“这个故事，想必大家也都听过。”

“讲的是苏秦，师从鬼谷子，游说秦国，不被见用，大困所归。”

“形容枯槁，面目黎黑。”

“归至家，妻不下衽，嫂不为炊，父母不与言。”

“一年后，苏秦游说赵国成功，封武安君，受相印。”

“当去楚国路过洛阳老家时，父母闻之，清宫除道，张乐设饮，郊迎三十里。妻侧目而视，倾耳而听，嫂蛇行匍匐，四拜自跪而谢。苏秦问了他嫂子一句话。”

陈星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然后看向胡楷。

“胡院长，以您的学识，应该知道这句话吧。”

胡楷怎么能没听过苏秦的故事。

脸直接涨成猪肝色。

林峰快速反应过来，把这辈子所有委屈事儿都想了一遍。

才把笑容憋回去。

“胡教授，何前倨而后恭也?”

“你！”胡楷还是被头一次被人当面指责。

这陈星毕竟是晚辈，就不懂过刚易折的道理吗！

“准备停职反省吧，胡院长。”罗昌贤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陈星左边的眉毛一跳。

这个结果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罗院长此举，未免有些矫枉过正了。

“医务科那个废物科长，今天才把有关你的投诉递交上来。生物实验室建设与设备招标期间，有人举报你中饱私囊，从中违规接受厂家的返点。繁星市健康局的调查队伍，已经在路上了，你也别担心，如实交代你的问题就行，你的工作，暂时由申志接管。”


郎主任带着陈星重新回到地面上，而后到了一个办公室门前。

高总工被叫去调试设备参数，好像对不能一起随行很是遗憾。

临走还反复回头看了自己几眼。

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就在里面，已经有三四天没出来了。进去敲门就好，是个女同志，还是要注意些影响好。”

“好。”陈星答应道，“郎主任不一起进去吗？”

“不了不了，我还得给你摇人去，就要宋媛、付聪、杨荷三个人是吧。杨荷还好，北辰大学医学系的，多少算自己人。宋媛和付聪，现在都在私企辰光科技吧，不大方便调动啊。”郎主任有些为难。

“没事儿，我叫他们，如果没有太紧急的事情，他们一定会来。又不是研发的公关时期，借用两个人，这点面子，陆勇还是愿意给的。”陈星没有太懂郎主任的意思。

“我是说，他们是否值得信任，能够通过上峰的考验，毕竟此事非同小可。陈教授，你看要不要从哪个大学的计算机系给你调几个年轻教授？”

“用不习惯，除了我，付聪他们是最理解CY语言。”陈星坚持，“不行的话，就我一个也行。”

“我尽力。”郎主任也明白，有时候配合默契，比个人能力突出更重要。

陈星敲了得有一分钟的门，都没有人应答。

转动门把手。

咔哒一声。

门没锁。

一进去，一股浓郁的泡面味，还夹杂着一些或腐败或酸臭的气息。

整整齐齐码放在旁边的垃圾桶上。

垃圾桶内部已经堆满。

顶上、地面上也比比皆是。

一看，全是老坛酸菜味儿。

估计还是脚丫子踩出来的。

怪不得这么酸爽。

待在里面一周没出来，靠吃泡面过活，这是真热爱啊。

大白天的也没开灯。

倒也没什么动静。

陈星穿过一堆息屏的电脑和机箱。

终于找到了一个，

脸滚键盘，笼罩在黄色台灯柔和光线中的妹子。

怎么会有人枕着键盘睡着，什么新21世纪酷刑？

陈星看着屏幕上脸压出来的一堆乱码，没有叫醒这个女生。

旁边还有马克杯压着的，有英汉字典那么厚的编程书。

陈星看封面有些眼熟，凑近一看，原来是《CY算法入门指南》。

好像是付聪写的书，说是不能让这么伟大的算法曝光。

陈星没时间，他付聪就代师著书。

付聪前前后后写了半年，然后找的出版社自费出版。

销量嘛，那自然是惨淡到离谱。

属于垫桌脚都嫌太厚了的东西。

若不是晚上习惯性失眠、难以入睡的患者。

谁会花钱买天书？

陈星放下书，注意到了一旁巨大的演示白板。

用很漂亮的字，一行行写着代码。

“这是自闭太久，魔怔了？”

陈星好多年没见到出现在非屏幕媒介上的代码了。

看着看着，陈星的眉头皱了起来。

上面的代码倒是规规矩矩，没什么错漏。

但是，写得也太拐弯抹角了。

明明一行能解决的事情。

犯得着写六行。

陈星从下方的凹槽里拿出马克笔。

而后用左手擦掉多余的步骤，用歪七扭八的字迹往上面填补。

字丑归丑，能看就行。

“谁让你进来的！”那女生冲上前就要夺陈星的马克笔。

却被地上随便摆放的书籍撞了一下，一下子失去平衡，向陈星所在方向栽倒过来。

如果是偶像剧。

这个时候陈星就应该上前搂住妹子，音乐响起，原地转圈。

或者是把我们的陈院士当场砸倒，而后不小心嘴对嘴。

只可惜，这是现实。

陈星刚想上前去扶，却想起手里还拿着根马克笔。

还是笔尖朝外的，差点儿就给妹子毁了容。

把笔丢掉的功夫，那妹子已经以头抢地尔。

在陈星面前来了个五体投地。

陈星站在原地，像个呆子。

“有没有同情心啊！都不知道扶一下，一点也不绅士。”那女生揉着脑袋上的包，迅速起身，“你是哪个工作组的？别人的数据不要乱动，你不知道吗！”

那女子娃娃脸，看起来人畜无害，却长了一张刀子嘴。

“先看看再说。”陈星也知道理亏。

虽然那代码写的是蠢了一点，但是至少看起来漂亮啊。

“有什么好看的，整个超算中心，除了我就没有会CY语言的。”那女生在一旁捶胸顿足，“早知道拍好照的！那是我第一组写完能够运行的代码！还想着抄下来留个纪念的！”

“CY语言，我应该，也会那么一些。”陈星对着修改后的代码努努下巴，“你要是看不懂改动的话，跑起来看看。”

女程序员将信将疑地把白板拖到身前，照着上面陈星修改后的代码，输入。

陈星就在旁边托着胳膊看着。

露出慈父般的笑容。

“喂，你叫什么？”陈星问道。

“高晓晓，别吵吵，有人说话我代码容易出BUG的。”

高晓晓像是个刚刚学会双手打字的小学生。

笨拙而缓慢。

不过陈星看得出来，她应该是刚掌握CY语言不久。

但也应该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才是。

高晓晓花了五分钟才敲完整个部分的代码，不过没有急着运行。

而是反复核对检查。

直到确认无误，才开始运行代码。

高晓晓抬起头，她这行代码的作用很简单，就是把excel里面的所有人名，按照姓氏的比划多少来排列。

算法开始运行。

似乎是屏幕闪烁了一下。

然后便再无异常。

“看吧，无效吧。都说了，我的算法每一个步骤都有用，你改后的代码这么短，怎么可能发挥作用！”

“你确定？”

陈星敲敲屏幕，不禁怀疑起高晓晓的智商。

这是学算法学傻了？

连笔画都看不明白了。

明明已经搞定了。

高晓晓把陈星的手一把拿开，“别摸我屏幕，三四千一块儿呢，坏了这地方可不好换。”

视线定格在陈星的手指上。

等等。

原先第一行不应该是法外狂徒张三吗？

如今怎么变成了只乙只因。

乙是很罕见的姓氏，只有一笔。

excel上五千个的人名。

难道都在方才屏幕闪烁的那一下，按照姓氏笔画从少到多，排序成功！

之前自己测试的时候，还能看到excel不同行之间飞速滚动。

需要十秒作用才能排好序。

“你是怎么做到又短又快的？”

高晓晓盯着陈星。

陈星看着这个约莫十八岁出头的小姑娘。

没有纠正她言语上的不严谨。

和潜在的指桑骂槐，含沙射影。

“拜我为师，我教你CY语言。”陈星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不用，我自己会学。”高晓晓摇摇头。

“你刚刚那组代码，学了多久？”陈星问道。

“一个月入的门，这组代码，五天不到。”高晓晓满脸骄傲地说，“我可是我们超算中心，学习速度最快了。”

“就你这进度，把CY语言精通，半年都做不到吧。跟着我，一个月速成。告诉你，想当我学生的人，能从这里排到繁星超算中心门口。”陈星抄起来那本书，“别跟着学了，这本书误人子弟。虽然没啥错误，但是好多地方，很蠢。”

“你到底谁啊？今天没吃药吗？不准这么说付工程师。”高晓晓一把把书抢过来。

“如果我说，这算法，我开发的呢？”陈星看着高晓晓，“你看看书的扉页。”

“信你个鬼。”

高晓晓翻到扉页。

是付聪写的序言。

开头便是。

“CY语言乃是恩师所创，付某潜心钻研才初步窥见皮毛，愈钻研愈觉得其中别有洞天。恩师诸事缠身，不喜名利。付某斗胆，为了CY算法传播与普及，征得恩师同意后，几易其稿，遂作此篇。”

高晓晓把书合上。

“只提了是恩师，可没有写任何人的名字，我说是我，也没有什么印证。除非......”

高晓晓眸子里露出狡黠的目光。

把那个换了粉色小猪佩奇键帽的键盘往陈星面前一递，“键盘给你，创始人老师，给我用CY语言，写一个音频播放软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