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浩进门后一直紧盯着我。

我觉得有些窒息，便随口说道：“我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他习惯性地解释：“没有，在加班。”

话音刚落，我们都愣住了。

许明浩浑身消毒水味，明显是从医院回来。

况且他为了约会，请了假，不用上班。

我想起他常把加班挂在嘴边。

没由来的夜不归宿，忘记准备纪念日礼物，把高烧的我丢在医院。

理由都是“在忙”，“在加班”。

当这句话在某次成了谎言。

他过去说的每一句，都成了敷衍的“挡箭牌”。

不过，我已经不在意了。

许明浩还想解释，被墙上的日历吸引了视线。

七天后的日期，被我标了个大大的五角星。

他连连追问：“这是谁的生日？

还是纪念日？

需要我干什么吗？”

从前他最讨厌仪式感，重要的日子都得我主动提醒。

他如此刨根问底，更像是在转移话题。

我学着他一贯的语气，含糊搪塞：“没什么，给你准备了礼物，到时候就知道了。”

他竟瞬间喜笑颜开。

“真巧啊，那天我也给你准备了惊喜！”

他又看向我裹着纱布的手，关切问道：“伤口还疼吗？”

我摇了摇头。

“还行，手术打麻药了，刚又吃了止疼药。”

他着急地拽着我的胳膊检查。

没控制好力道，再次扯痛了我的伤口。

“宝贝，不就是摔了几跤，还要做手术吗？

你怎么不告诉我？”

话说到最后，他自己都心虚了。

我吃痛地抽回手，终结了话题：“你先睡吧，导师临时给了任务，我要加班。”

这次，换我把他推出书房，重重甩上了门。

我对着窗外的夜色发呆，一夜无眠。

分手倒计时第六天，许明浩天没亮就走了。

并发来一条惜字如金的短信：去A城出差六天，等我回家。

正好，我们相看两厌，不告而别也挺好的。

倒计时第五天，我在微博上做出国攻略，收到了“可能认识的人”的弹窗。

其中有个名叫“念念”的用户，昨晚发了一条微博：青春的遗憾总会圆满。

微博定位在A城。

忽然想起来，A城是许明浩的老家。

倒计时第四天，我看着囤积了五年的杂物。

实在有心无力，喊来搬家公司帮我打包。

倒计时第三天，我把打包好的行李快递寄走。

然后和国外的导师确定了到校日期。

期间收到许明浩的消息：在干嘛？

想你了。

我感觉眼睛被污染了，直接把他屏蔽了。

倒计时第二天，我确认公寓里没有属于我的东西后。

留下钥匙，关灯离开。

我所在的城市没有机场，只能提前一天赶往隔壁城市。

在动车上，我接到了许明浩发小王鹏的电话。

他说许明浩要给我一个惊喜，要录视频，让我打扮得漂亮一点。

还说什么祝我们百年好合。

我觉得他八成是误会了。

糊弄着挂了电话。

第七天清晨，我顺利值机，倒计时结束。

起飞前，许明浩疯狂打来电话，不停发消息让我去某教堂。

我对他的回复只有一句话：如你所愿，我们分手吧。


要是他不扶我，我还能勉强站起来。

可这关心的戏码只演了一半，害得我摔了第三跤。

身体上的痛，我已经感觉不到了。

因为这三跤，彻底摔醒了我的恋爱脑！

整整五年，我被许明浩这种虚伪的爱意，骗得团团转。

没错，一开始是我死缠烂打。

大一开学时，我在偌大的校园迷了路。

许明浩从天而降，接过沉重的行李，递来纸巾让我擦汗。

懵懂少女就此恋上细腻体贴的优秀学长。

有人骂我不知廉耻。

可明明许明浩从没拒绝，还经常释放鼓励的信号。

吃了我的爱心早餐，他就请我单独吃夜宵。

收了我的生日礼物，他便送我可爱的玩具。

等我成了正牌女友，他又变得忽冷忽热。

每当我感到委屈，他会适可而止，给我些甜蜜的补偿。

比如，这次的海边约会，起因就是他忘记了恋爱五周年纪念日。

打一巴掌再给个枣，成了他拿捏我的惯用手段。

我在痛苦和甜蜜的两种极端中，来回摇摆。

甚至替他找了许多借口：他工作辛苦压力大。

他天生冷淡，不擅长表达感情，对我已经很好了。

直到我见识到了他对苏念的态度。

才明白什么叫偏爱，什么叫敷衍。

就像现在，我的膝盖一直在汩汩冒血。

苏念先是拿出纸巾，帮我止血，又猛地起身要去买药。

下一秒，她难受地扶住额头，眩晕般往地上倒去。

许明浩眼疾手快地把她揽进怀里，心疼地拂过她额前的碎发。

“这附近哪有药店，你穿着高跟鞋走这么远，脚不得磨出泡了。”

“王语欣没那么娇气，不就是出了点血吗，让她忍忍！”

许明浩还不忘温柔叮嘱：“念念，你离那女人远点，别被连累受伤了！”

纵使我已决定分手，这话还是让我如坠冰窖。

我手掌上的伤口足有五公分长，里面卡满了贝壳碎片。

膝盖磕得血肉模糊，血沿着小腿流下，染红了一小片沙滩。

其他裸露的皮肤，也布满大片青紫。

到他嘴里，变成不过出了点血。

有个路人小姐姐看不下去了，把我扶到椅子上，又买来碘酒和纱布。

她瞪了一眼许明浩，阴阳怪气道：“最近的药店不过二百米，往返也用不了五分钟，你个大男人没长腿啊！”

许明浩才意识到，他刚才说得太过分了。

但他拉不下面子道歉。

冷脸抢过小姐姐手里的棉签，不知轻重地往我膝盖上摁。

我抗拒地躲开，他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像是在说：你看，是她不让我碰的。

我简单清理了伤口，堪堪把血止住，正要打车去医院。

抬头看见苏念抱着相机，兴奋地跑过来。

“姐姐，别难过，咱们至少拍到了好看的照片！”

许明浩随声附和：“是啊语欣，你不总是闹着做我的模特，这下终于实现了！”

苏念自顾自地点开拍摄记录，看了两眼后疑惑说道：“姐姐摆的姿势这么好看，怎么一张也没拍上？”

她继续翻看着相册，神色慢慢变得娇羞，嘴上却责备起许明浩：“你技术不稳定啊！

把我拍这么好看有什么用，白瞎了姐姐的漂亮泳衣！”


番外：许明浩我承认，每个男人心里都有白月光。

我也不例外。

高中时，我暗恋上了自己的同桌。

苏念皮肤白净，眉眼弯弯，笑起来清纯可爱。

每次从我身边经过，发尾总会甩在我的脸上。

我的心顿时柔软得一塌糊涂。

我怎么看她都不够，做梦都念着她。

于是，我自学了摄影，想要记录下她的全部美好。

苏念听说后，竟毛遂自荐要当我的模特。

我幸福得像飘在云端。

每逢周末，她就换上漂亮衣裙，陪我拍遍学校所有角落。

不知不觉，高中生活进入尾声，我也为她拍了上万张照片。

我把照片分门别类，制作成电子影集，准备向她告白。

却听到了她去国外留学的消息。

这场没说出口的暗恋，就此无疾而终。

后来，我在大学校园遇到了王语欣。

她像小太阳，光芒四射，温暖又热烈。

我惦记着苏念，面对王语欣的多次告白，没法安心接受，也不忍拒绝。

某次我喝醉了，发小王鹏有意撮合我们，便打电话让王语欣来接我。

我醉得晕晕乎乎，看到她的傻笑。

有种想把她揽入怀中的冲动。

就这样，我们稀里糊涂地在一起了。

无忧无虑的象牙塔生活，让我渐渐忘了苏念。

毕业后，我阴差阳错做了摄影师。

王语欣才知道我学过摄影。

她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缠着让我拍写真。

那一瞬间，回忆沸腾了。

我仿佛置身高中校园，看到苏念偷来她妈妈的口红，笨拙地晕染唇色，拎起裙角，面对镜头笑得灿烂。

王语欣也笑得灿烂。

当我要按下快门时，脑子里全是苏念的脸。

我中断了拍摄，骗王语欣要加班。

其实是把自己关在书房，对着苏念的照片，看了一夜。

自此，工作忙成了我搪塞王语欣的借口。

她偶尔也会闹脾气。

但她很好哄，随便买点礼物就能打发。

那天，王语欣因为我忘记了恋爱五周年纪念日，闹一晚上情绪。

心烦意乱之时，消失许久的苏念托朋友联系我。

说她回国了，想见我一面。

那些被压抑多年的情愫，像洪水般涌出。

冲昏了我的理智。

甚至滋生出很多阴暗的想法。

我想，要是让她看到我有恋爱多年的女朋友，会不会吃醋嫉妒？

如果我再告诉她，我是骗她的。

五年过去，我还是喜欢她，她会不会感动到痛哭流涕？

我确实这么做了。

甚至在给她的脚踝上药时，开玩笑般求了婚。

话一说完我就后悔了。

要是苏念真的答应，王语欣怎么办？

一想到要和王语欣分手，我的心脏竟像被人用力攥住。

痛得喘不上气。

幸好苏念也开着玩笑拒绝，说她是离异妇女，不能祸害纯情少男。

我松了口气。

突然意识到，王语欣在不知不觉中，成为我最无法割舍的人。

这一刻，我好想把她立刻娶回家。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我召集了一群兄弟朋友帮忙。

我想当晚就把求婚仪式准备好。

可那很像敷衍，连戒指都预定不上，太过仓促。

七天刚刚好。

足够我准备好一切，让她梦想成真！

想到白天她受了伤，也没有亲自陪她去医院，我心中十分内疚。

幸好，她没生气，还说也给我准备了礼物。

我好想抱着她入睡，可她说要加班。

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我并没放在心上。

于是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我被苏念的电话叫醒。

她说老家出了事，需要我的帮助。

等我赶到A城。

她才俏皮地告诉我，她是想邀请我同游校园。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想着应该给我多年的暗恋，画一个圆满句号。

只是王语欣一直没回我消息，我有些担心。

不过，埋伏在她身边的朋友告诉我。

她看上去心情不错，还做了大扫除。

七天的同游结束，我在车站和苏念告别。

她却拼命拦下我，说她一直对我念念不忘。

骗我说她结过婚，只是想报复我偷偷谈了女朋友。

我眼睁睁看着动车从她身后呼啸而过，怒气上涌，我把她用力推倒在地上，恨她耽误了我的求婚。

求婚仪式比计划推迟了一个小时，幸好语欣还没到。

圣地教堂，鲜花草地，七彩气球，都是她的最爱。

可为什么所有人都来了，她却走了？

只留下一座空荡的公寓，一个冰冷的家。

爱在倒计时，她给了我足足七天。

可我刚好错过了最后的期限。

没想到这一错过，便是永远。

全文完
5消息发送成功。

我快速拉黑了他所有的账号。

关机，闭眼。

这一觉，我睡得格外踏实。

英国和国内有七小时时差，落地时依然是早晨。

我赶在教导处老师下班前，完成了入学手续。

随后几天，我忙着整理宿舍，约见导师，认识同学。

浑然不知许明浩在国内闹得天翻地覆。

这样起早贪黑的日子过了半个月。

我猛地意识到，还没给爸妈报平安。

这才打开被我遗忘多时的手机，给他们拨去了视频。

我兴致勃勃聊着新生活。

没留意到爸妈欲言又止的表情。

直到通话即将结束，他们才旁敲侧击地说道：“语欣，我们本不该多说，但这次你真的太过分了。”

“为了更好的未来，你可以选择分手，但也不能拍拍屁股直接走啊！”

“毕竟是五年的感情，你总得给人家个交代。”

爸妈一向通情达理，从不过问我的感情生活。

突然莫名其妙指责我无情，多半是许明浩泼的脏水。

我把他和苏念的事，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顺便复述了一下，他说我“没爸妈教走路”的奇葩发言。

我举起手掌，想和他们撒娇诉苦。

才发现伤口早愈合，仅留下一道淡粉色的伤疤。

心上的伤口也像结了痂，再也不会痛了。

爸妈听后，当即变了脸色。

“看着挺正经的小伙，怎么不说人话，不干人事呢！”

“我看他才没爸妈！

你等着，我们替你教训他！”

他们撸起袖子，颇有要去干架的仗势。

我费了不少口舌，才安慰好冲动的老两口，劝他们不要搭理许明浩。

现在我只想专注学业，不想再和无关紧要的人纠缠。

挂了电话，打开微信。

立刻蹦出99+条新消息。

大部分自我的朋友。

她们问我都要结婚了，为什么突然失踪，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话把我说懵了。

大学毕业时，我厚着脸皮提出想结婚，甚至备好了户口本。

奈何许明浩就是不松口。

非说我们年纪太小，要再等等。

来年我考研上岸，看到课题室的同学们卷生卷死，才打消了结婚的念头。

朋友们都了解我的感情状况，怎么都说我要结婚了呢？

没来得及细想，微信弹出一条好友申请。

留学的事怎么没和我商量，发一下坐标，我去陪你。

这应该是许明浩的小号。

往上翻了翻，发现自我离开后，他一直尝试用申请好友的备注联系我。

宝贝，你没收到王鹏的消息吗？

速来圣地教堂。

还没到啊？

我们所有人都在等你。

真生气了？

其实我给你准备惊喜去了。

算了，只要你说一句愿意，就是我老婆了！

……你去哪了？

家里为什么都搬空了？

是因为苏念吗？

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

王语欣，你想用一句分手打发我？

不可能！

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找回来！

许明浩的态度从疑惑到愤怒，再到无助。

最后甚至有点低三下四。

我不懂。

他和苏念情投意合，我主动成全，他不应该高兴吗？

听朋友说，许明浩花重金包下了教堂，策划了一场盛大求婚。

女主角不是苏念，而是我。


我想起来，许明浩临走前说要给我惊喜。

当时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难道，指的就是这场求婚？

有个朋友发来了现场照片。

鲜花草地，七彩气球，和我理想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我没有感动，只觉得无语。

深情求婚的是他。

为了苏念，把严重摔伤的我丢下的也是他。

发现我离开，闹得天翻地覆的是他。

求婚前不顾我的感受，陪苏念回老家的也是他。

他这般朝三暮四，我怎敢托付终身？

既然我留学的事情已人尽皆知，我也不必再藏着掩着。

直接给许明浩的发小王鹏打去电话。

“麻烦你转告许明浩一下，好聚好散是我对他最后的仁慈。”

“不然再闹下去，丢人的是他！”

王鹏自然要替许明浩说话：“嫂子，你是对异国恋没信心吗？

浩哥说了，他愿意等。”

我冷笑一声。

“你非要把屎盆子摁我头上，我也没办法，至于分手的真正原因，你自己去问许明浩吧！”

对面试探性地询问：“听说你离开前见到了苏念，是因为她吗？”

我没接话。

王鹏像是抓住了突破口，迫不及待地解释道：“我以前确实觉得他俩会在一起，但现在真不可能了！”

“说句不该说的话，苏念在国外都结过婚了，二手的女人，再好也不能娶！”

“你死心塌地跟了浩哥五年，他怎么会不要你？

你就安心嫁吧。”

我顿时懂了。

怪不得许明浩都和苏念官宣了，又回头对我纠缠。

原来，是嫌白月光脏了。

这么想，他的爱真的很廉价。

我气极反笑，打断了王鹏的喋喋不休：“那你就告诉许明浩，我在国外也要结婚了，让他死心吧。”

正说着，隔壁室友来敲门，喊我一起去上课。

我匆匆挂了电话，以为和许明浩的事能就此了断。

没想到第二天，他千里迢迢赶来，堵在了我的宿舍门口。

我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率先开口：“你有爸妈教你认字吧？

我说分手，你看不懂吗？”

“看懂了，我就是想讨个说法。”

许明浩眼下有些乌青，看上去很疲惫。

他嘶哑着嗓音继续说道：“你喜欢仪式感，指责我忘记恋爱纪念日，我于是补给你海边约会。”

“你想要结婚，暗示我浪费你的青春，我又按照你的喜好准备求婚。”

“而你呢？

把我一个人扔在求婚现场，让我丢尽脸面！”

“我不是圣人，没法做到事事完美。”

“每次犯了小错，我都会想尽办法弥补，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想起苏念的微博。

自许明浩借口出差离开后，连着更新了七天。

她一边诉说年少时的遗憾，一边感慨时隔多年终于圆梦。

那些附在博文下的照片，记录了许明浩陪她重温校园回忆的全过程。

他们早晨荡着操场上的秋千，下午绕着湖边散步，晚上同享一碗热汤。

而那时，许明浩已经知道了苏念的情史，决定和我求婚。

离开前，我也犹豫过。

想着许明浩要是回头哄我，像以前一样想方设法地补偿我。

我可能真的会动摇。

但这些照片让我彻底死心。

我要的是情有独钟，坚定不移的爱。

我不满意的，是这种退而求其次的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