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十八嘴里不断地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哀嚎。
我疯了。
也不顾上全身的疼痛。
冲上去和我妈厮打了起来。
我妈被我吓了一跳。
她也低估了被激怒的人。
一时间，她落了下风。
我妈坐在地上一边给爸爸打电话一边拍着大腿：不得了了，没法活了！
我没去理她。
爬到十八身边抱着它。
说出来了今晚的第一句话：没事的。我没事十八。
十八感知到了什么一样，用舌头不断地舔我。
我以为爸爸回来会对我再殴打一顿。
可是没有。
不知道他俩说了些什么。
晚上，妈妈来到我的床边真挚的向我道了歉。
她拿出很多罐头和零食喂给了十八。
一连几天。
爸妈都好吃好喝的照顾我。
也没有了那种试探与咄咄逼人。
差一点，我就觉得他们变好了。
7月中旬。
距离这件事过去半个月后。
妈妈准备了丰盛的火锅。
锅底冒着热腾腾的白烟，香气四溢，让人垂涎欲滴。
爸妈笑盈盈地坐在桌边，不断地给我夹着菜。
打眼一看气氛温馨极了。
我不相信她会变好。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内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妈妈给我夹了一块肉。
她轻柔的说到：宝贝女儿，尝尝这个，妈妈亲手腌制的。
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肉放进了嘴里咀嚼起来。
那肉确实很香，味道醇厚，好吃得让我忍不住又夹了一块。
妈妈看见我吃了很多开心的不行。
她一脸期待的望着我：好吃嘛？
我点点头。
妈妈欣慰的笑了。
然后，语气突然一转，她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那宝贝女儿，你猜猜这是什么肉。
我拿筷子的手瞬间一顿。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
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都没看到十八。
我疯了一般的在家里找。
没有。
哪都没有。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骨子里。
妈妈放下筷子，解气般地看着我，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得意：十八的肉好吃吗？

2
这些年里每天都是测试。
比如妈妈会做饭故意懊恼的说自己烧焦了，看看我会不会安慰她。
倘若我皱了一下眉头她就会把一桌子菜摔到地上。
然后让我跪在上面背‘跪羊图’
再比如她和爸爸故意吵架。
看看我会向着哪一个人。
可不管我站在谁的一边他们都会骂我没良心。
如果我两边都不站或者两个人都去哄他们又会骂我没主见。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学习。
学习最能明显的证明我是不是一个优秀的完美的小孩。
他们对我的要求是必须考进全班第一，全年级第三。
我叹了口气。
这次妈妈划了对号，这个年应该能好好过了。
这样想着，我转头往卧室走去。
可刚迈了一步。
头上就传来刺痛。
妈妈拽着我的头发将我硬生生转了过来。
她面露凶狠：干什么去？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她一脚踢到我的膝盖处。
我吃痛瞬间跪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她又发什么疯。
她拿着本子甩在我的脸上，怒气冲冲的说到：带你出去一趟你不跟好人，爸妈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就这样随随便便的就走丢了？
我低着头辩解道：我没有乱走，我一直在原地。
我记得当时的情景。
看烟花的时候我紧紧的攥着爸爸的裤脚。
是爸爸说要去找个地方撒尿让我在原地等着他。
我站在原地一直等爸爸。
等到了人群散去，等到炮竹声都消停下来他都没来。
我才去报了警。
‘啪’的一声响起。
我的脸颊瞬间传来火辣辣的痛。
妈妈捂着胸口一脸痛心：爸妈养你这么大还养出错来了？这么多年哪件事不是为了你着想？你还。。。。。。
妈妈那边喋喋不休的说着。
说的话每次都一模一样。
我麻木的跪在地上。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那边爸妈骂累了，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去餐桌上吃饭了。
我紧紧攥着拳头。
指甲戳进了肉里。
可我感受不到疼。

3
年后三月份。
我开学了。
妈妈为了激励我并观察我的责任心给我买了一只小狗。
我给它取名叫十八。
家里的人都有宠物 。
妈妈的宠物是‘多肉’。
爸爸的宠物是鱼缸里的鱼。
十八的到来让我灰蒙蒙的生活出现了唯一一抹亮色。
也成了我的精神寄托。
妈妈也给我定了一个奖励计划。
考进前5名可以给十八买个罐头。
考进前三可以买骨头棒冻干。
考进班级第一可以奖励十八一套零食大礼包。
单科第一可以给十八买个玩具。
全校第一可以任我挑选奖励。
我承认，这个条件很诱人。
我开始了疯狂学习。
我从班级第十到班级第八再到前三最后班级第一。
很顺利地进入了重点高中的尖子班。
妈妈捧着成绩单开心的眉飞色舞。
一整天她的手机都叮咚的响个不停。
许多家长询问着她的教育方式。
是怎么教出来这样优秀的女儿的。
妈妈一边回着消息一边感慨的对着爸爸说：看来咱们的教育还是很成功的。
爸爸一边喂鱼一边欣慰的点头。
说到这里，我妈的转了转眼珠。
泪水一瞬间的掉了下来。
她走到我身边温柔的牵起我的手，语气轻柔的说到：宁宁，妈妈知道这些年你很辛苦。
她抹了抹眼泪，神情有些悲痛：妈知道你不喜欢我们的教育方式。你也长大了，爸爸妈妈不会再逼你做什么了。
爸爸也凑了上来。
他大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姑娘长大了，没几年就高考了，爸妈也想了，你在我们身边呆不了几年，以后你就按自己的想法做事吧。
妈妈哭的更悲伤了，一度喘不过起来：宝贝女儿啊，爸爸妈妈是爱你的。但是你这么大了，爸妈以后尊重你的任何选择。
他们说的很真诚。
可这样的真诚我这些年见到了很多次。
我下意识就回到：不，爸爸妈妈，我很感激你们，是你们成就了现在的我。不要说让我自己做选择了，我永远都会听你们的话的。
爸妈闻言，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片刻。
妈妈收起泪水。
轻车熟路的从背后拿出一个笔记本。
在感恩的一栏上满意的划了个对号。
我冷眼看着面前的两人。
果然。
又是一个测试。
妈妈满意的收起小本，然后清了下嗓子：宁宁，爸爸妈妈怎么样都是爱你的。你现在越来越懂事了，真棒！
我装作没听到她的话，蹲下身子逗起十八。
空气瞬间凝固起来。
妈妈皱着眉头站在我面前：李佑宁，妈妈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我不想跟她争执。
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她。
我的扯出一丝微笑：妈妈对不起，我没听到。
我妈狐疑的看了我一眼。
冷哼一声。
她又拿出小本。
在不尊重父母的一栏上打了个×。
原本我以为就这样忍耐下去就好了。
等我高考完，出去上大学就好了。
可这年发生了一件让我彻底崩溃的事情。

1
除夕夜那天。
爸爸说要带我去广场上看烟花。
我受宠若惊，因为好久我没有体会到家里人的关爱了。
这些年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学习的路上。
烟花很美。
广场上的人很多。
人来人往中，我找不到爸爸了。
后来，哭到浑身颤抖的我被警察送回了家。
爸妈连连道谢并把我拥入怀里。
可警察走后。
他们把我推开然后点点头在打分本上划了个勾。
“还行，知道找警察，不算太笨。”
我这才知道。
我被弄丢是故意的。
这只是爸妈测试我是否能长成一个完美的孩子其中的一项内容。
......
急死我了，可算找到这孩子了。
妈妈的眼泪‘唰’ 的一下就掉了下来。
她的手亲昵的抚摸着我的脸。
然后把我紧紧搂在怀里。
这样温暖的怀抱我从未体会过。
这感觉让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
我贪婪地把头埋进妈妈的胸膛里。
爸爸也在旁边一脸担心的看着我。
不时的用手扶着额头，嘴里不断地发出叹息声，脸色都是懊恼之情。
警察叔叔们见状没再多批评教育。
只仔细的又交代了几句话之后便走了。
门关上的瞬间。
屋里爸妈对我失而复得的激动之情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妈妈迅速的把我推开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笔记本。
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对我行为举止的测试打分。
妈妈点点头：还行，走丢了知道去找警察，还不算太笨。
说着，她在社会行为这一栏上面划了一个对号。
我垂下眸子。
原来这又是测试。
从记事起的那一天开始。
爸妈就给我准备了一个小本子。
上面分为了三大板块。
从穿衣打扮到言行举止再到学习成绩。
每一板块都罗列出一项项的小条目。
他们通过打分来判定我是不是能长成一个完美的大人。
是不是能帮助他们去完成他们没做到的遗憾。
最开始的测试是审美。
他们每个月都会带我去商场买衣服。
他们给我足够的尊重，让我挑选自己喜欢的搭配。
起初我很开心。
因为别的小朋友买衣服都是自己的妈妈选。
即使小朋友不喜欢也没用。
做决定的是他们的家长。
只有我不同。
我不仅可以选自己喜欢的而且每个月都可以有新衣服穿。
每次我都穿着自己喜欢的衣服出去炫耀。
然后在小朋友的一声声的‘哇’之中洋洋得意。
虽然我选的衣服在小朋友当中是亮眼的存在。
可是小朋友的审美和大人不同。
每次妈妈带我出去的时候，其他家长都会显露出‘这穿的是什么’的表情。
我还记得当时有个阿姨对妈妈说：哎呦宁宁妈，宁宁穿的很亮眼呀。
嘴上是夸着但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嘲笑。
那时妈妈不屑的撇了她一眼：你懂什么，小孩子就有小孩子的样子。长大了她自然会改变，童年就有一次还不可着她喜欢的来？
那时候我好爱爸爸妈妈。
我认为我的爸爸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最开明的家长。
直到三个月后。
当我再次穿着我喜欢的衣服被妈妈牵着手在小区遛完一圈回到家的时候。
我妈发了疯一般剪碎了我所有的衣服。
她面目狰狞的看着我：给你这么多次机会你都不争气，选的什么破玩意。
她一边剪着一边怒吼：真是个不争气的玩意。
我被吓到了。
然后哭天抢地的去拦着。
爸爸这时候出来了。
他死死的拽住我。
让我亲眼看着我最喜欢的衣服被剪碎丢尽垃圾桶里。
片刻。
妈妈拿出一个笔记本。
在审美上面划了个重重的×。
那时我才知道。
妈妈给我足够的尊重是因为在对我的审美能力打分测试。
那年我5岁。
从那之后，我再没有权力选择我喜欢的衣服。
我的身上要不是可爱风，要不是清纯风，要不是纯欲风。
各种风格，总之没有小孩子的样子。
小朋友们不再羡慕我。
偶尔妈妈也会让我再自己选择喜欢的衣服。
我选了几次。
选择卡通图案衣服的时候回家就会挨骂被罚。
后来我长记性了。
每次我都选择妈妈喜欢的样子。
选择迎合大人的眼光。
只有这样妈妈才会露出微笑。
家里的气氛才不会那么压抑。

4
6月份。
表姐方知夏来我家暂住。
她比我大一岁。
今年上高三。
还有几天就要高考了。
所以大姨拜托妈妈让表姐来这里暂住。
我妈欣然答应。
倒不是因为亲戚情深。
而是大姨从小就优秀，处处压妈妈一头。
这次是唯一一次求到妈妈的事情。
我妈瞬间得意起来。
她磕着瓜子一脸不屑的说：这人啊，再怎么样还是得有求人的时候。
说着她又看向我：宁宁，你可得抓紧学习，可不能被她那个女儿比下去。
她唯一的底气也是唯一能跟大姨较劲的地方就是我的成绩。
6月底。
高考成绩出来了。
表姐考了知名985大学。
升学宴上我妈气的脸红脖子粗的。
甚至宴席还没摆满就拉着我回了家。
一路上，她不断地嘟囔着：我女儿考的肯定会比她好。
可惜。
让她失望了。
表姐出成绩的没几天我全省联考的成绩也下来了。
成绩很低。
甚至想进普通的二本也堪忧。
拿到成绩单的那一刻。
我手都在抖。
我不敢想象我妈看见会是什么反应。
她怒目而视的脸瞬间在我脑海里浮现。
我痛苦的抓起头发。
联考前一天。
我刚洗完澡。
妈妈说考试前需要清醒一下。
于是拽着我去阳台吹风。
她说夏天不会有事的。
可我那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
第二天去考试的时候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
可是她不会听我解释的。
果然。
我妈看到成绩的那一刻疯了。
她用尽全力的拿巴掌打我的脸。
一边打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是不是故意的？我让你不争气！我让你不争气。
我也不知道她打了多少下。
她手里的衣架打的变了形。
我全身都很痛。
十八见状护在我身边朝她叫着。
妈妈气红了眼。
她的衣架狠厉的抽在十八的脑袋上。
然后抓着十八就往阳台走去，嘴里还尖叫着：死畜生，分不分的清谁是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