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一马当先进门的人一身军装，我扫了一眼袖章，好大的官，估计是京里来的。

楚天赐苦笑一声。

“领导，让您看笑话了。”

领导拍了拍他的背，看向我时眼里像淬了火。

“别怕，领导给你做主。”

几个妇女偷偷摸摸聚在一起蛐蛐。

“完了完了，王秀芬这下真完了，只有村里人知道还好说，现在领导都来了，她干下这种事情，死定了啊！”

面对领导的压力，我却表现得很平静。

有些尘封的真相也该在今天公诸于众，大白于天下了。

领导要亲自审我，十里八乡的乡亲们有一个算一个，连家里的刚吃奶的小娃儿都带了来。

我家里实在站不开，村支书就叫所有人去了村里头的公社会堂。

婆婆原本还在坐月子，听说我审我急哄哄地说要当证人，用棉被把自己裹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叫楚天赐把她背进了会堂。

领导坐在首座，清了清嗓子。

“今天我们公开审理王秀芬的罪行，证人上来。”

婆婆裹着被子，由楚天赐扶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

“领导啊！

你要为俺们天赐做主啊！”

“俺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恶毒的儿媳妇，俺刚生完孩子，这孩子还是被俺儿媳妇一脚给踹出来的！”

“之前她对俺也不好，一点都不孝顺，平时连口水都不给俺喝，俺以为她只是没了娃儿伤心，一直忍着，她欺负俺欺负得更起劲了！”

“而且连那个娃儿都不是我家天赐的！”

楚天赐心疼地扶着婆婆，对着领导点了点头。

“是啊领导，我离家一去就去好些年，我和我妈都是老实人，之前只觉得这媳妇性格冷淡了点，对她还是很好的。”

“部队里的津贴都寄给了她，可她是只顾着她自己啊！

根本不照顾我娘，也不跟我亲近，我特地算过日子，那娃儿确实也不是我的。”

邻居义愤填膺，也纷纷帮腔。

“领导！

我们可以作证，天赐妈和天赐说的都是真的！

王秀芬这个媳妇做得一点都不合格！”

“我们从来没见过这样恶毒的婆娘！

两只眼睛都看着了，又打婆婆又打自家汉子，还差点害死刚出生小叔子！”

领导脸色阴沉，看我的目光越发厌恶。

“王秀芬，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这个婚是离定了，至于其他的罪移交法院再审！”

从前的街坊邻居都看着我，目光鄙夷。

我看向领导，依旧目光平静。

“我没犯罪，他们才犯了！”

我伸手指向婆婆和楚天赐。


我婆婆老蚌生珠，眼看就要临盆了。

换了别家媳妇早就忙前忙后的照料，我却不闻不问，连一碗水也不给她接。

婆婆坐在地上大哭，拦了我的路，我直接从她身上跨过去。

她气得浑身发抖，哆嗦着手质问我。

“秀芬，你要害死妈的孩子吗？”

我转过身瞪着她。

“我妈说了，婆婆不是妈，该打打该掐掐。”

“七老八十了生什么孩子，到时候一尸两命记得给我留点钱花花。”

1婆婆瞪大了眼，顿时哭得撕心裂肺。

“天爷啊！

俺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娶回来一个祖宗啊！

天赐啊！

你还不来管管你媳妇！”

楚天赐从屋里出来，先扶起了婆婆一阵好哄，又来我跟前凑。

“秀芬啊，妈年纪大了，怀娃儿本来就不容易，你就算落了个胎也不是妈的错，你不能迁怒妈啊！”

“跟妈道个歉，这事就算翻篇了，想要娃儿我们晚上关了门再造…”他扯着笑脸上来拉我，被我狠狠甩了一巴掌。

“我没做错！

倒什么歉？”

“你也别来我跟前晃，我跟你早就分床睡了，摸进来一回打你一回！”

楚天赐挨了这一耳光，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婆婆一下从地上弹起来，拉着楚天赐心疼地左看右看，开了院门嚎得更大声了。

“乡亲们都来给我做主啊！

哪家媳妇打完婆婆打汉子啊！

俺们天赐可是军里退下来团长啊！”

院门口一下围了一大堆邻居。

妇联的王大妈一马当先跨进门口调解，苦口婆心地劝。

“秀芬啊，你和楚团长是支书牵的线，在村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你婆婆虽然怀了孕，但你家楚团长津贴多着呢，养个小姑小叔又不是养不起！”

其他邻居纷纷附和，楚天赐也就坡下驴，一手拉着婆婆一手拉着我，要我们在众目睽睽下握手言和。

“秀芬，你听王姨的，好好照顾我妈，别作了，这娃儿生下来又不要你操心！

长嫂如母，娃儿以后还得孝顺你呢！”

婆婆的脸一下拉下来，心不甘情不愿地:“这都乱了辈分了，俺当妈的还在呢…算了算了，天赐媳妇，妈腰酸得厉害，你去给炖点猪骨补补。”

“我不去，累得很，我要回去睡觉了。”

我丝毫不给他们脸面，撇下一大群人直接回了房。

婆婆又在外头哭天抢地的嚎。

“俺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真的活不下去啦！

娶个媳妇又懒又凶又自私！”

外头的邻居也议论纷纷。

“秀芬咋变成了这样呢？

之前和天赐感情不挺好的吗？”

“天赐从团里回来她娃儿就掉了，可能怨她婆婆没照顾好吧，造孽啊…”送走邻居，楚天赐敲响了房门。

“秀芬，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楚天赐一进门就甩下二十块钱。

“你不就是担心钱吗？

我家有钱了，你都拿去给妈买补品，别一天天小家子气的，听话。”

“我知道你难过，你没了娃儿，但你把妈的娃儿作掉了，就是不孝顺！

这在旧社会都要杀头的！”

我看也没看那二十块钱，继续画着我小孩的画像。

“我跟她处不来，你要是不缺钱还想孝顺，就找个人来伺候她。”

楚天赐眉头紧皱。

“村里哪有请人照顾的？

一天得开多少工钱？

你是做媳妇的，照顾妈就是你该干的！”

他一把抢过我画的东西撕得粉碎。

“我看你就是疯魔了，娃儿没了再生一个不就行了，实在不行，妈肚子里那个你也当你娃儿养啊！”

我气笑了，直接把他搡出房间。

“我才不要别个的孽种当我的娃儿！”


3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婆婆又捂着肚子哭天抢地起来。

“支书哇！

妇联的同志，大队长，你们可算来了，俺这媳妇天天在家是一点活不干啊！

做饭也只做自己的，光吃独食！”

“她连一碗水都不给俺喝啊！

俺实在站不住了只能在地上哭，她直接从俺身上跨过去，我都怕她给俺肚子一脚！”

“她炖了猪骨汤，拿去喂狗都不给俺吃啊！”

村支书他们顿时皱紧了眉。

“这也太过分了，哪有儿媳这样折腾婆婆的，婆婆还能活动的时候就这样，老了还不晓得怎么糟践呢！”

她声音尖锐又刺耳，我实在心烦，干脆就如她所愿，真的上去给了她一脚。

婆婆顿时脸色发白，捂着肚子不停地喊疼。

村支书和妇联大队的人也都惊呆了，没想到我当着他们的面不仅不夹紧尾巴装好儿媳，反而变本加厉动了手！

村支书眉头都皱成了一团，远远地把我拉开，妇联大队的几个同志也火速上前跟着刘姐忙活。

刘姐高喊着:“生了生了要生了，来不及去卫生院了，快把她抬屋里去！”

院里一阵兵荒马乱，村支书急得团团转，瞪着我叹了好几口气。

“王秀芬！

你是容不下你婆婆肚子里的娃儿吗？

你晓不晓得，你的好日子本来马上就要来了！”

“天赐娃儿在团里立了功，只是奖赏一直都没下来，今天天赐不在就是去接人了！”

“好好的庆功宴你非要闹这种事，到时候有人来了为天赐和天赐娘主持公道，你要关进牢子的！”

一个妇联大姐好不容易从屋里挤出来，看见我脸就拉下来了。

“王秀芬你良心真的被狗给吃了！

你婆婆快60的人了，生娃儿有多凶险你晓不晓得？

你也是怀过娃儿的，心咋个那个毒！”

“要不是刘姐经验丰富，差点就一尸两命！

还好还好，天赐妈吉人自有天相，老天都保佑他们！”

刘姐擦着脑门上的汗，笑盈盈地出来了。

“母子平安，天赐妈又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听到这话，我攥紧了衣袖。

“哎，天赐妈，你见不得风，还要做月子呢！”

几个妇联大姐边喊边追，也没拦住我婆婆从院里出来。

“团支书，妇联大队长，你们可要给俺做主啊！”

“俺之前没照顾好媳妇儿，媳妇儿就落了胎，俺心里也不好受，任她怎么欺负都忍了，可俺现在实在是忍不了了！”

“今天天赐去接上级的时候，俺顺嘴问了一句，天赐媳妇怀孕的时候天赐压根没跟她同房，现在天赐媳妇也不让天赐进！”

“当年流掉的娃儿根本不是天赐的种啊！”

婆婆这几句话说完，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村支书最先跳了出来。

“王秀芬！

你真是胆大包天啊！

你还敢去外面偷人？

你晓不晓得这是犯罪！”

他话音刚落，院门外响起一个饱含怒意的声音。

“破坏军婚？

哪个胆子这么大！”


2第二天一大早，婆婆捂着肚子嚎得哭爹喊娘，吵得我都有点精神衰弱。

我上街买了猪骨回来，去厨房炖了猪骨汤。

婆婆看我端着猪骨汤出来，有点得意，扶着肚子凑过来。

“你昨天就该去买了，我昨天疼了一整夜，天赐的弟弟一直在踢我…”我端着锅径直绕过她，回了自己房间。

婆婆一下傻眼了，在我身后大吵大嚷。

“天赐媳妇！

你这是干啥？

妈还没喝到汤呢！”

“本来就不是给你的，我被你吵得一晚上没睡好，炖点猪骨给自己补补。”

说完，我面无表情关上了门。

婆婆又开始扯着嗓子哀嚎，过了一会，楚天赐又来找我。

“秀芬，你炖了这么多汤，一个人喝不完，给妈喝一口又咋了？”

我打包好没喝完的猪骨汤，看都懒得看他。

“大不了喂狗，村里狗多着呢。”

楚天赐的脸一下黑下来，拳头捏着咔嚓响。

“王秀芬，你是不是想跟我离婚？

这日子到底还过不过了！”

“那你去跟支书说离撒！

看支书让不让你离嘛。”

楚天赐的拳头一下又松了。

他没当参军之前，家里穷得叮当响，我嫁过来的时候锅碗瓢盆都凑不齐。

后来他去了营里几年，也是我一直在操持家务，这些年的辛劳村里人都看在眼里。

村支书有文化，最讲究啥子“糟糠之妻不下堂”，主张床头吵架床尾和，轻易不让离。

“得了，我请人来伺候妈。”

我从外面喂狗回来，村里懂接生照顾的刘姐已经进了家门。

婆婆拉着刘姐絮絮叨叨，看见我时猛地提高了音量。

“有些人啊，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俺家天赐好吃好喝的养着她，她就真以为自己是啥子大户人家小姐了！”

“儿子始终都是跟娘亲啊，儿媳再怎么着也是个外人，天天摆着一副臭脸，早晚离婚赶出去！”

我停在她面前，语气平静。

“离不了的，我又没犯啥子大错，咋个离？”

婆婆的表情一下变得难看。

刘姐赶紧出来打圆场。

“婆媳婆媳，哪家婆媳不吵两句，秀芬，你别跟大妈吵了，这眼瞅着就要生了，人家说长嫂如母，你给小叔子准备了啥礼物？”

婆婆脸色也缓和了几分。

“是撒，长嫂如母，你陪嫁不是有个银镯子？

融了打长命锁倒是可以。”

我的声音顿时冷下来。

“那是我妈传给我的，我只会送给我的娃儿！”

刘姐顿时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婆婆也怒瞪着我。

“真要啥子贺礼，找他爹要撒。”

我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婆婆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刘姐手忙脚乱的哄她。

“你说俺们老楚家这是造了啥子孽啊！

我家老头去年就埋土里了！”

刘姐伺候了婆婆一天回去，把我家的事传了个七七八八。

她再上门时，村支书，妇联大队，说得上话的人全都来了。

“秀芬啊，你到底还想不想好好过日子啊？

你到底是咋想的啊？”

“你婆婆说你天天欺负她，刘姐也亲眼见着了，还有好多乡亲说见过你和天赐吵架，你是想离婚吗？”